袁玖脸色一黑,皱眉一看,正是勤儿。
齐江天拍了拍他的脑袋,沉声道:“胡说什么,不许没规矩!”
勤儿脑袋一矮,撇了撇嘴,连忙给弟弟使眼色。于是勉儿眼睛提溜转转四处看看,也低声来了一句:“我也不想回家,我想跟哥哥姐姐弟弟,住在一起……”
此时,冬儿的呜咽声大了起来,不久后转为痛哭,三个男娃娃被感染,也跟着放声哭起来。
好好的一顿饭,硬成了听哪个孩子哭声响亮。
莫竹青事不关己噗嗤笑了一声,郁景兮无奈地支着下巴拿筷子戳米饭,齐江天面露不悦,可孩子们丝毫不顾,仍是哭声一个赛一个高,还此起彼伏的,很有节奏,从不间断。
袁玖最讨厌他们哭,捏着筷子的手不由使力,眼看就要捏断,幸得孟散及时拉了他一下,低声劝道:“别动气,若是郁兄齐兄同意,不如就……”
情势大好,娃娃们一看,连忙哭得更欢。
于是最后,郁景兮和齐江天没走成,仍然留在常教那处宁静雅致的小院里,成了长住客。
又两个月后,袁玖站在山顶,望着天边绚丽的红霞,和不远处背对着自己的干瘦身影,享清风拂过,看那人衣角翩翩扬起,心说这绝对是十足地道的美景。
“想当年你我首次相遇,你说你家乡风景优美,邀我同游,如今也不算食言。”
那人轻笑一声,“可惜这并非我邀请你,是你自己来的。”顿了顿,他回过头来,夕阳下,精美绝伦的脸散发着更加夺目的光彩。就如袁玖第一次看到他一样,这一次,也看呆了。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你一向聪明,这么简单的事,怎么可能猜不到?”
“无论是你还是我,缺了这一面,总觉得事情没完。”
“当然了,我是特地来谢谢你大发慈悲救我一命的。”袁玖调侃道。
水寒衣嘴角弯了弯,“看到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放心跟你的凌中南风流快活?说得好像你是我大恩人似的……”
此人常常胡言乱语,水寒衣也不计较,只是看着他,沉默不语。
于是袁玖收了调笑神色,问:“你就这么装疯卖傻下去,不累么?为何要一直瞒着他?”
水寒衣眼中露出几分怅然,转过身,继续对着山下。袁玖看不到他的脸,却总觉得他一直看着什么东西。艳红的云彩慢慢游动,暖风轻轻,伊人如斯,时间都仿佛凝滞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只听水寒衣低低地吐了八个字,晃了个神,才意识到那是答案。
“一世心爱,回头太难。”
那人一声浓浓的叹息,像是将一切恩怨情仇都抛在云后。
然后他走向下山的路,擦肩而过时,说了句“后会无期。”
袁玖怔了怔,余光瞥着那人不疾不徐下山的背影,口中低喃:“后会……无期。”
走向方才水寒衣站着的地方,往下一望,正是大片农田,许多个庄稼汉在那里辛苦劳作,他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什么都明白了。
胸中异常开阔,利用轻功从捷径下去,孟散带着两匹骏马,正在那里闲晃。
走过去先将孟散的手放在掌心握了握,然后二话不说跳上马便奔驰起来。孟散先是愣愣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方才袁玖的力道很大,而且样子……也怪怪的。
极极追上去,错了半个马身子,他问:“教主,现在去哪里?”
袁玖并不看他,朗声答道:“人也见了,话也说了,现下当然是回去。快马加鞭,今日夜里,你我还赶得及大战百十个回合。”
孟散先是一怔,随即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嘴角,喝了声“驾”,拍马追上。
天边日落,暮色四合;飞鸟归巢,人也在归途。
第76章 番外
去年春天,藩王北上作乱,讨逆之师南下,中原燃起熊熊战火,轰轰烈烈绵延将近两年,直到今年初冬,朝廷平息叛乱杀了逆贼,百姓的生活终于又安定下来。
即便改朝换代,江湖仍是那个江湖。
江湖人尝不到战争之苦,更有些例如常教这种做探子杀手买卖的,还能发发战争财。可混乱年代,到底过不得多么舒心潇洒,不比现在局势好了,能悠哉悠哉地坐在戏园子里听戏。
台上唱的是《游园惊梦》,依依呀呀,九曲回肠,软到人骨子里。
袁玖坐在最好的位置最佳的席面,可将戏子的妆容看得真真切切。身体陷在厚实宽大的棉垫里,一身素青色滚边暗纹锦袍,数九寒天里,手上的扇子仍是晃得欢乐。
另有两名长相标致肤色白皙,约莫十五六岁的相公在侧侍奉。
你喂一口茶,我喂一颗果,你再喂一块云片糕,袁玖左右逢源,来者不拒,吃喝得畅快,微微眯着眼,口中时不时哼着戏台上的调子,十足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