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汝不识丁(93)

门房道:“已经送到陶大人手中了。”

郝果子转身就向里走。

顾小甲和桑小土立刻跟上。

郝果子进屋,看到东西正放在桌上,虽然没有打开,但是看外表,应当是一件成衣。陶墨的耳根有点红,顾射依旧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

“少爷?”他试探着问了一句。

陶墨惊了下,随即松了口气道:“你将东西收起来吧。”

郝果子应声,正要拿回屋,就听顾射淡然道:“不打开看看?”

郝果子看陶墨。

陶墨耳根红得发紫,半晌才道:“打开看看也好。”

郝果子只好拆开外面的油纸,果然是一件成衣。天青色,若隐若现的云纹,还有一条一看就价值不菲白玉扣腰带。他偷偷看向陶墨。

陶墨张了张嘴,又偷偷瞄了眼顾射。

顾射莫测高深。

“无功不受禄,我想我明日就退回去。”陶墨道。他倒不是想讨好顾射才这样说,而是真心觉得自己与旖雨的确没有这般的交情。当初邀请旖雨入住县衙不过是念着相识的情分,到底是一场老乡,在他乡相遇是缘分。至于两人之间的其他交集,早在他焚烧那条巾帕之时就断得干干净净了。

顾小甲道:“这料子的质地不错,只怕不是谈阳县能买得到的。”

啪。

落子清脆。

陶墨慌忙回神,重新将注意力放到棋盘上。只是他的目光虽然回来了,但心思依旧有些恍惚,拿着棋子的手在棋盘上晃了片刻,才窥准一个位置落了下去。

啪。

不同的清脆响声。

陶墨怔忡抬头,却见顾射起身,朝里走。

“棋……”他迟疑道。

顾射头也不回道:“既然无心,何必流连。”

陶墨回头看棋局,呆呆地重复道:“既然无心,何必流连?”

既然无心,何必流连……

刷。

郝果子翻身坐起,头痛地按着额头,忍不住道:“少爷。”

“嗯?”

“这八个字我听了一晚上了。”闹得现在即使陶墨不说这八个字,这八个字也会自动在他脑海中不断回旋回旋……

陶墨道:“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郝果子道:“也许是看出少爷无心下棋?又或许……”是在指少爷对旖雨公子的态度?他愣了愣,随即被自己的这种想法所惊住。少爷对旖雨公子是何态度又关顾射什么事?他总不会吃醋吧?

……应当不至于吧?

陶墨听郝果子只说了半句,就不接下去,追问道:“又或许什么?”

郝果子拼命将刚才的想法晃出脑袋,道:“顾射心思高深莫测,谁猜得到。”

陶墨翻身,手掌贴着耳朵,继续烦恼地将这八个字翻来覆去地咀嚼。

郝果子道:“少爷何必这么在乎顾射的话?他兴许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陶墨没有立即回答。

郝果子想到陶墨对顾射的心思,既想泼冷水,又不忍泼冷水,只能幽幽道:“老陶快回来了,少爷你与顾射还是莫要走得这么近的好。”

提到老陶,陶墨的思绪终于从这八个字中钻了出来。他对老陶的敬意并不只因为对方处处为自己着想,将他打点妥当,还因为老陶在很多时候替代了父亲所本该站的位置。有些话他本不必说,有些事本无须他来考虑,但是他说了,考虑了,并非因为他是他的少爷,而是因为这是陶墨父亲临终的遗言。

父亲……

贴着陶墨脸颊的手突然湿润。

清晨出门,空气中浮着湿气。

陶墨搓了搓有些发僵的双手,目光被路边的马车吸引。

蓬香坐在马车上眼睛半眯,似乎在打盹儿。

陶墨从郝果子手中接过裹着衣服的油纸包,朝他走去。

正要陷入梦乡的蓬香被人轻轻一推,顿时一个激灵地醒过来,看到陶墨,忙揉着眼睛道:“陶,陶大人?”

郝果子没好气道:“你一大早在这里做什么?”

蓬香道:“公子让我送大人去县衙。”

郝果子道:“县衙多的是马车,不劳烦你们。”

蓬香反问道:“马车呢?”

郝果子语窒。

昨日下了公堂,陶墨是走着来的,倒不曾驾马车。

他狐疑地看着蓬香道:“你怎知少爷没有驾马车?”

蓬香道:“我只是来碰碰运气罢了。既然陶大人真的没有马车,不如就让我送你一程?”他笑眯眯地对着陶墨道。他好歹也在群香楼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身上怎可能不沾半点胭脂气。光是这样一笑,已得那些小倌勾人时的七八成神韵,端的是妩媚又柔情脉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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