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琴何须剑(67)

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脚还在隐隐作痛,可这一切都没有心来得难受。

“既然如此,”何容锦仰起头,眼中决绝竟比身上的火光更为凄艳,“那我少不得要闯一闯了。”

确珠叹息。

何容锦终于侧头,对着阙舒轻声道:“我们要闯阵了。”

回答他的是被风吹动的头发。

即便如此,他还是柔声道:“抓紧。”

何容锦提起一口气,双腿踢出连环踢,极快地从前排士兵头顶掠过,直扑确珠所在。

“保护小可汗!”

军队后方突然站起一排弓箭手,箭矢纷繁如雪花,劈头盖脸地迎面扑来。

何容锦腾不出手,只能从空中落回士兵中间。周遭立刻有数把钢刀砍来,他单腿立地,用另一条腿飞快地旋转,将人都横扫出去。

“叛徒,纳命来!”熟悉的呼喝声从正前方响起。

何容锦一抬头,就看到额图鲁从人群中冲出来,举起的刀刃映着火光,仿佛从地狱烈火中淬炼出来的死亡之刃。他身体往右一侧,身体被逼后掠,再抬眼,额图鲁已杀到近前,确珠却在众人簇拥下退出战圈。

擒贼先擒王的计划泡汤,他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小……心。”耳边突然抬起一只手,一把抓住旁边一个突厥士兵的手。

何容锦一脚踢开士兵,侧头疾问道:“你没事?”

阙舒整个人都虚脱了,趴在他的肩膀上,边随着何容锦的动作晃动,边慢慢吞吞道:“你还没……没事,我怎么能有事?”

何容锦踢开额图鲁,懒得去照顾他震惊的眼神,对阙舒道:“你说的,你记住!”

这是何容锦打得最辛苦的一场仗。

没有胜利的希望,没有逃跑的希望,有的,只有身上沉重的负担和责任。

可即使这样,他还是坚持着。

血花喷溅,他分不清是谁的血,全身上下唯一有知觉的就是耳朵,因为一直听到阙舒在轻声地说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往事……如果嘴巴有力气,他很想反驳一句——

胡说。

41、高下在心(四)

远处传来嘹亮而深远的呼喊声。

“杀!”叫声震天。

何容锦嘴里发苦,视线渐渐模糊,眼前攒动的人头像是连绵起伏的波涛,汹涌地蔓延过来,不懈地想要将他淹没。

难道这次真的走到了尽头?

何容锦眼睁睁地看着额图鲁冲着胸口踢来一脚,两条腿灌了铅似的几乎抬不起来,身体僵硬地向右侧了侧,随即胸口一痛,整个人被踢出三四丈远。

他吐出一口淤血,挣扎着站起来,目光冷冷地看着冲过来的额图鲁。

他还没有输。

西羌勇士在流尽最后一滴血前,绝不会认输。

“阙舒!”何容锦没有回头,但他知道他在那里。

背部落地,正好压到伤口,阙舒痛得差点晕厥了过去,却凭着一个意念咬牙挺着,用尽全身的力气答应了一声。

那是极轻的一声,在震天的叫喊声中犹如米粒一般渺小。

但何容锦听到了。

他无力地笑了笑道:“我不当你的王后。”

阙舒昏昏欲睡的眼睛猛然睁大!

“但我们……”话未落,额图鲁举起长刀发疯似的砍来,何容锦单手抓住,任由刀刃切入手掌,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你的力,不够!”

额图鲁双手抓着刀,用力往下劈去。

何容锦冷汗一点点地从额头渗出来,胸膛的空气好似被挤压到了极点,完全喘不过气来。

尼克斯力……

……

阙舒。

空白的脑海慢慢沉浸于寂灭般的黑暗,随即,黑暗如水一般,一幅幅熟悉的画面渐渐从水面下浮上来,隐隐约约,起伏荡漾——

阙舒捏住他的下巴,一字一顿道:“本王注定是西羌之王。”

“成为西羌之王又如何?你永远都洗不掉你身上沾染的兄弟之血,你永远都摆不脱你身上沾染的军士之魂,你永远都抹不去你身上沾染的百姓之泪!”

“总有一天,本王会让你心甘情愿地臣服于本王足下,披肝沥胆,鞠躬尽瘁!”

“若有那一天,必定是天地倒转,山河变色!”

……

一缕真气从灵台缓缓注入,游走奇经八脉。

何容锦体内涣散的真气在对方的带领下渐渐聚拢起来,很快便自发地游走经脉各处。不一会儿,等真气游走一周天之后,他缓缓睁开眼睛。不绝于耳的杀伐声证明他仍在战场之中,只是被人重重保护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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