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还巢(178)

青竹的脸上血色褪尽,惊骇地看着瑶芳:“姐儿……”怎么知道的?

瑶芳唇角勾起一丝笑来,怎么知道的?还不是明摆着的事情么?长成这个样子,也不像是当成瘦马来养的,那就是出身不算太差。要是被胡乱拐来的,到了贺家这么个还算宽厚的主人家里,这二年下来也该养出几分天真烂漫来了。算来算去,也就只有那么一两种可能:一、家里遭过大灾,只剩一个;二、被家里人卖了。遭了灾的,遇到不打不骂还教读书的人家,家主还是知府,多少会透出一些求援的意思来。青竹并没有。

余下的,也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大约是被亲人伤了心的。读过书的孩子,比胡摔乱打长大的,总是要心思细腻一些的。

卖这词,含义很广。

绿萼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转了一阵儿,约摸听懂了主仆对话的意义。二姐儿是怎么知道青竹来历的,她猜不出来,只要知道二姐儿猜对了就行。感慨一下自己还有娘护着,青竹的母亲却护不得女儿,又觉得青竹比自己还要可怜了。

瑶芳不知绿萼所思,知道了一定要笑的:青竹经历的,比你想的更可悯。一个一直闷头不吱声的人,突然说话了,就是这件事情的刺激太大。青竹在担心,担心贺敬文为了“信义”叫闺女跳火坑。这个节骨眼儿上得罪了藩王,那位同知的下场不会好,谁嫁到他家都是跟着受罪,而且很难说什么时候能够翻身。青竹大约是被她的父亲为了某些事情而牺牲的娇女,先前也捧在手里养着,事到临头,却又不管不顾了。

而青竹,比瑶芳判断的更加机敏一点。

“青竹,以后你跟绿萼一道读书吧。”

青竹更糊涂了:“二姐儿,我……”

瑶芳正色道:“读书吧,有用的。譬如现在,我要没读过书、经过事儿,就看不透、破不了局。”与同龄的孩子说话最好了,哪怕高深莫测一点,他们也只会觉得你比他们厉害、聪明,而不会想得太多。

青竹讷讷地道:“那……有甚么好呢?知道得多了,越发难过。”

瑶芳不再深问她身上发生的事情,这样的疮疤轻易不好揭的,只说:“你随我来吧。绿萼,你也来,咱们去太太那里。”

绿萼脆生生答应了:“今年倒春寒,姐儿稍待,我去取斗篷来。舅老爷那里对咱家可真好,年年都有好皮子送。”

瑶芳道:“那是心疼太太呢。”

青竹立在一旁颇不自在,又默默地跟绿萼过去搭了一把手。绿萼这会儿才觉得青竹有一些“自己人”的意思了,轻轻问道:“青竹阿姐,你怎么知道老爷跟太太讲的话的?”青竹抿抿嘴唇,踌躇一下,还是说道:“我打那里路过。人当你是哑巴的时候,在你面前说话就会漏些口风。”

瑶芳耳朵抖了抖,笑着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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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仆三人到韩燕娘正房的时候,正听到韩燕娘在与贺敬文讲道理:“并未换庚帖,连相看也无,又不曾说死了答应,此事如何能作得准?”

贺敬文的声音也充满了犹豫:“话虽如此,可若是就此抽身,不是君子所为。”

韩燕娘怒道:“你这是真要把大姐儿给他家?他是什么人呐?与你说过一回,也不管人家孩子父母答应了不曾,这孩子就是他们家的了?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该不会?”韩燕娘的声音里又充满了怀疑,“你不会已经答应了吧?”

瑶芳一摆手,阻止了门边婆子打帘子的动作,站在外面静静地听着贺敬文有点慌乱的辩解:“我并不曾答应的。可是,当时我也没有拒绝呐,只说,回来想想,唔,他家小儿郎人品学问皆好,会是佳婿。”

“你这还不是答应?”韩燕娘怒拍桌子,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要不是揣着孩子行动不便,贺敬文这会儿已经被她揍扁了。

贺敬文道:“没有没有,没有说死,真个没有啊,也不曾交换信物!夫人知道的,我是想要个进士女婿的,他家儿子连举人也还不曾考上。便是要答应,也须得他儿子中了举才行。夫人息怒。”

瑶芳磨了磨满口白牙,扯出一个带点狰狞的笑来,开口却是一片欣喜之意:“娘!娘!我有事要说与你听。”

韩燕娘隔着窗子道:“进来说,外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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