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顶(45)

闭上眼睛,云映耳边似乎响起多年前路过御花园,听见那个童稚的声音念道:

子悦成风,

扬尘千里。

但为君故,

徘徊至今……

也许,到了他云映乘风扬尘之时了吧。

翌日,承延帝正在梳洗准备上朝,有宫人入内跪于承延帝面前。

“陛下,昨夜南平王在前往帝都途中,跳入阿陵江自尽了!”

承延帝目光怔然,向后微倾。

卢顺赶紧扶住了他。

“他跳的是阿陵江?”承延帝的声音微颤。

“回陛下,是阿陵江。”

阿陵江江水滔天,最为汹涌,也是常年水患之因。前朝覆灭因为名将慕容靖国为昏君贬谪,后传来国都覆灭昏君北逃的消息,慕容靖国跳入阿陵江殉国,以死明志。而云映选择阿陵江,也就是借此告知承延帝,他从未有不臣之心。

卢顺赶紧问道:“卫尉林肃未曾命人营救南平王吗?”

“江水湍急,根本无法营救,林大人去到下游希望能找到南平王的遗体,至今未果。”

“你们都下去罢……朕……想要待会儿……”承延帝颓然着晃了晃衣袖。

卢顺赶紧带着一众宫人离开。

承延帝缓缓走到案前,拿起云映所写书简。他原本以为上面所写均为谢罪求恕之言,却未想到只有一句话:

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承延帝顿首,用力地用那竹简捶打自己的胸口。

云映赴死,不是因为他是南平王,而是因为他是承延帝之子。

21、重量

早课之前,锦娘神色沉重地来到云澈与凌子悦面前。

“殿下!殿下!南平王在回到帝都的途中投入阿陵江自尽了!”

一切如此突然,锦娘所言在殿中徘徊回荡。

“什么?”云澈睁大了眼睛,临睡前还从卢顺那里得知承延帝在看过丞相的陈情书之后颇为动容,“映哥哥……怎么就不肯多等一等!”

“听闻是南平王是以死明志,向陛下证明自己并无不臣之心。”锦娘说到一半便止住了。

云澈意识到从锦娘入殿开始,凌子悦就未曾发一言。

云澈回头,只见凌子悦怔在那里,全身僵直。

“子悦……”云澈不敢大声唤她的名字,心却随着她眼中盛满的泪水绞痛起来。

“锦娘……你方才说什么了?”

良久,凌子悦才开口问道。

她的声音颤抖的厉害。

锦娘别过头去,不忍再说一遍。

“你方才说什么啊!锦娘!”凌子悦蓦地起身,揪住锦娘的衣袖,竭力问道。

锦娘也跟着垂泪,却始终不语。

“阿璃!”凌子悦看向云澈,茫然地问道,“锦娘说什么了?我是不是听错了?”

云澈喉间哽痛,上前抱紧了凌子悦。

“别再问了,也别再想了……”

“我怎么可能不问!怎么可能不想!你们一定是弄错了!南平王怎么可能自尽呢!陛下并未判他有罪!林肃也未及对他行刑!他怎么可能自尽!怎么可能!”

凌子悦挣扎着要离开云澈的怀抱,可是她越是挣扎,云澈的怀抱就越是□。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在承延帝心中,只有国没有家。

云映最错的并非没有君王的魄力,也并非生母程贵妃的骄纵不可一世,而是生在了帝王之家。

锦娘知道,此时怎样的安慰都是薄凉,她悄然退出寝殿,将门阖上。

门那端凌子悦泣声不绝。她并未呼天抢地地哭吼,但是那从心底深处涌出的泪水不知如何收回。

她想起太多。

第一日入宫时,她见到了云映。

他朗目温眉,淡泊如水。

即便那时的凌子悦还是个未经世事的孩子,但就因为是个孩子,才有着分外敏锐的直觉。宫里有太多虚伪和浮躁的面孔,而云映却那般特别。仿佛一切被人趋之若鹜的东西都未曾映入他的眼中。

他更珍惜叶落飘零的孤独,晚霞余晖的细致,晨露摇曳的轻灵。

凌子悦不可自已地被他吸引了视线,因为他太特别。

眼泪流出的越多,凌子悦就越是清楚地知晓那个人已经不复存在了。

云澈站在那里,他不明白自己每次抱住凌子悦时为何如此用力,仿佛不将她扼死就不甘心一般。他的手臂,他的胸膛,他的肩膀都能感觉到凌子悦锥心的痛楚。

他见过哭泣的宫娥垂泪的嫔妃,但是他知道凌子悦的泪水和她们都不一样。因为凌子悦的心如果痛了,那个痛永远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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