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将这种病毒完全研究出来之前，我无法妄下断言我们将会用它来做什么，这是不科学的。的确，我也承认，伍尧天那个孩子是我们在遇到瓶颈的时候做出的一项大胆的实验。”李峰叹了口气，躲开赵娅尖锐的视线，摘下眼镜擦了擦，“我们最开始是打算提取出病毒合成的成品蛋白质，直接用这种蛋白质做动物实验的，但是不知道为何，这种蛋白质只要一离开人体就会永远失去活性，无论我们如何尝试着模拟人体细胞的环境也无法阻止这种失活。随后我们转而尝试提取病毒感染动物，但是让我们吃惊的是，这类病毒似乎只愿意感染人类，无论是注射到什么动物体内都会陷入安静的休眠状态。后来，我们发现这类病毒似乎可以通过判断宿主脑容量来确定是否进入休眠状态，比如在用小白鼠做实验的时候，病毒很快就陷入了休眠，而当我们使用黑猩猩的时候，病毒活动了一段时间后才进入休眠状态——这逼着我们不得不去使用人类作为实验体。

“毕竟，进行人体试验需要走相当严格的法律程序，而在这种情况下使用人类来做实验体肯定是违法的。我们其实并不想打破这种规范，但是为了研究，我们不得不走出这一步。我们的一个研究员自愿接受人体试验，不过病毒却并没有选择他作为宿主，我们后来认为大概是因为他已经是成年人了，并不符合病毒选择的要求，这就说明，我们需要用孩子作为实验体。

“为了让自己的良心略微安稳一点，我们使用了人类的卵子和精子实行了体外受精，形成胚胎后再感染病毒，虽然实验的耗时将会更长，但是万一实验失败，尚未成型的胎儿也并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人类，能够让我们略微有点心理安慰。没想到……那个胎儿竟然真的活了下来……”重新戴上眼镜，李峰的表情异常黯淡，“我们将被病毒侵染的胚胎放回了捐献卵子的研究员子宫内，然后像是正常的人类婴儿那样，十月怀胎后产下，不过……无论如何，我们仍旧还是对不起那个婴儿，所以后来孩子的母亲表示希望在孩子潜伏期的时候让他自由生活一段时间，我们也同意了。”

李峰的话到这里就停了下来，赵娅也跟着沉默了许久，仍旧无法甘心。

“为什么是我。”这是她一直以来都最想要知道的问题，“那种病毒为什么会选择我？”

“这一点，我原本也并不了解，但是在拿到关于你的资料后，我发现了那个关键的问题。”李峰平静地看着赵娅，“——我想你和梁斌在一起这么久，也应该发现了你和他与他的孪生兄弟之间的联系了吧？”

“我们……出生在相同的时间和相同的地点……？”赵娅抿了抿嘴唇，轻声询问。

“我想，就是这样。与普通病毒一样，X病毒并没有独立生存的能力，一旦脱离宿主太长时间就会死亡。你与梁斌兄弟只是不幸地撞到了X病毒出现的时间点和空间点，又因为是新生的婴儿，所以成为了病毒选择的最佳宿主。”李峰抬起手，安慰般拍了拍赵娅的肩膀，“这只是一个极小的概率，你碰上了，与你本人的意愿和行动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那么这病毒到底是从哪来的，为什么会恰巧只落在那一个地方？”

对于赵娅接下来的追问，李峰只是摇了摇头，“这些就不是我们研究的范围了，抱歉，我无法回答你。”

赵娅垂着头，下意识地想要抬手去捂住自己的面孔，这才想起自己仍旧被禁锢在椅子上，无法动弹。

虽然最关键的地方仍旧是未知的，但是起码心中的疑问已经被解决了很大一部分。赵娅低垂着的眼睛里一片冷漠，她想，她该走了。

赵娅从来就没有想过要留下来，之前说的如果李峰将一切都告诉她便协助研究所的实验只是谎言。赵娅并不认为将自己以这种方式强行带来这里的这帮人能够有资格得到她的承诺，既然对方不仁，那么她也就不义。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是，李峰说的一切都是假的，或者半真半假。

——但是那样又能如何呢？赵娅知道自己的斤两，她没有足够的实力当一回孤胆英雄将整个研究所掀得天翻地覆，而且就她这种刚刚学习大二专业课的科学素养水平，就算把所有的研究资料和论文放到她面前，她估计也看不懂。

——所以，就这样吧。将李峰所说的当成是真得——起码赵娅看不出其中有太多掺假的成分——然后，这就是她渴望的大部分真相了。

“这，就是你知道的一切了吗？”最后一遍轻声询问，赵娅不着痕迹地缓缓绷紧身体，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