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笑令(8)

十来岁的孩子已懂得看人拍马,围着李霁众星捧月,也是小李少爷自小就自视过高自恋过人的原因之一,而这里头贡献最大的便是贺连。

贺连自小内秀,也不甚懂溜须拍马之术,心里干干净净没一丝纤尘,偏偏叫猪油糊了眼睛,头一回看到花花绿绿状似山鸡的小李少爷便惊为天人,自此叫往东不敢往西,叫上树不敢爬墙。十岁的孩子叫五岁的李霁当作马骑也是高高兴兴,两道浓眉弯作拱桥,笑得一脸憨厚。

时间久了,其他孩子自愧不如,也就不争了,有时帮着李霁一同欺辱贺连,贺连怒了便会撩起袖子上前拼命,独独对李霁惟命是从笑容满面。

就这么过了七八年,李霁也稍懂人事了,只是自小欺辱惯了贺连,生生将愧疚之心湮灭了,只可惜贺连他爹封了个江州刺史派出京去了。十七八的贺连泪眼朦胧地捉着李霁的手:“李公子,等贺连有了能力一定赚个功名回京任职,李公子千万不要忘了贺连!!”

十二三岁的李霁的确因为失去最佳玩物伤心了两三日,随即也就抛在脑后了。

武冰回忆过往事不由又摇着头叹了口气:“可惜,可惜了。”

李霁早已习惯这没大没小的属下的讽刺,也懒得回嘴,颇为潇洒的一甩被四蛋子颠乱的头发。

四蛋子越跑越快,撒开了蹄子喘着粗气也不是骏马的对手。那骏马也生了个坏心眼,偏偏只使四五分力气,只将将快驴骡三四尺的距离,晃着长尾巴调戏对手。

四蛋子怒极,低着头猛冲,颠的李霁风中凌乱:“哎哟,慢点,慢点~~!”

四蛋子只顾得冲,哪里肯听话,眼见前头路已尽了,斑驳的砖墙上有个孩童高的小洞,武冰的马走到墙前犹犹豫豫停了步子。四蛋子心中一喜,晃着小尾巴就向前冲,惊的李霁花容失色:“停!停!!!”

这骡子平日被徐道士有一顿没一顿的喂胡萝卜,又连着赶了好几天的路,早已是瘦骨嶙峋,就是狗洞也未必钻不过去,何况眼前这同他一般高的大洞。脑袋稍稍一低,鲤鱼轻松跃了龙门……

“砰!!!”

武冰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毫无形象的躺在地上的李霁,一脸怜悯:“公子,你没事吧。”

李霁木知木觉的抬手摸了摸额上迅速肿起的馒头大的包,又往鼻下探了探,只觉一手漉湿。抬到眼前一看,一手殷红:“嗷~~!!我的花容月貌!!”

两眼一翻,厥过去了。

徐溪月的幌旗被官兵随手丢在路旁,人被悬空提着,一路脚不沾地的被扔到了死牢里。

这监房是泥胚的,连砖都懒得砌一层,地上凌乱的散落着乌黑的稻草,偶尔一处有少许高一些的稻草堆,时不时耸动一下以证明里头已经被活泼可爱的小生禽占领了。

徐溪月吞了口唾沫,抬起被铁链子捆着的手,用袖子掩住口鼻以隔绝牢房的臭味,谁晓得刚刚对着衣服猛吸一口气就被熏的脑中一闷,险些厥过去。倒在墙边咳了好一阵这才缓过神来,臭的习惯了也就好受些了。

这监狱里空间狭小、阴冷潮湿又臭气熏天,好在前几日刚刚处决了一批死囚,这一间原本几人呆的牢房里只容了徐溪月一人。

徐溪月开始是心细如焚:“娘希匹的畜生官!放老子出去~!等老子办完了正事,回来住它三年五载的都行!先放我出去!!”

这狱卒也是见怪不怪了,自个儿倒了酒消遣自个儿的,新犯人捉来前几天闹腾不过也是常事,闹的烦了操起狱棍过去抽几顿,再停几日饭食,也就没力气嚷嚷了。既然是死囚,容他最后吵闹一阵也不打紧。

徐溪月嚷了半个时辰,也就渐渐定下神来了,待狱卒巡逻过来忙冲上去拽着铁栅栏嚷道:“兄台,兄台,官大爷,帮个忙吧。”

恰巧狱卒这日心情不错,斜睨了他一眼:“做什么?”

徐溪月堆起一脸笑:“兄台帮我传句话给外头可好?”说着手伸进裤裆里掏出一锭银子:“这个是给兄台买酒的小钱。”

狱卒眼睛一瞪:“有你的啊。”犯人被关进来前就搜了身子,有什么银两钱财早就被瓜分干净了,徐溪月竟留了这么一手。

狱卒伸手想接,手顿在半空中停了停,到底有些嫌弃,只是银灿灿的在那边闪着,总是有些扎眼。接过来往衣摆上擦了擦,随口问道:“你要带话给谁?”

徐溪月肃起一张脸:“周俊臣。”

狱卒愣了愣:“你说谁?我没听清楚。”

徐溪月急了,强压着脾气重复了一遍:“周俊臣,中书令周俊臣周大人,兄台不会不认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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