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头发花白，老态龙钟, 他的身形并不魁梧, 当他坐在椅子上的时候，头上的冠冕快要从他的脑袋上滑下来, 身上的斗篷更显他骨瘦支零。

当他张开嘴巴的时候，细心的人可以发现, 在他嘴里靠近大牙的位置，有一个黑洞洞的缺口, 那里缺失了一只牙齿。

哪怕手握权杖，他看上去也只是一个极其普通的老人。

但能够置身这座大教堂的教会中人，没有一个敢因为教皇的外表而对他有所轻忽。曾经这样做的人, 如今都被发配边境, 成为了黑暗生物的食物——或者走上即将成为黑暗生物的食物的道路上。

教皇正在思考。

他问众人：“米罗他们四人真的死了？”

紫衣主教出列说话。他是教会的总主教，凌驾于一众红衣主教之上：“我们已经得到了可靠的消息，这四人确实都已经死亡了。”

教皇又说话：“杀了前面一个的，和后面三个的，都是同一批人？”

紫衣主教沉吟道：“这一点倒没有极其充分的证据, 但是四个亲王的死亡时间距离这么近，我个人认为，他们就算不是同一批人，也有很紧密的联系。”

教皇短暂闭目。

四个亲王死了一个，此消彼长，教会实力大幅增加，他做梦都能笑醒。

但是现在，四个亲王全都死了，这对教会而言，就不是一个非常好的消息了。诚然黑暗世界在这场战斗之中几乎被毁一半，教会拥有了绝对优势，可以轻而易举地绞杀黑暗世界，完成主的任务……

但是，不要忘记了。

教会和黑暗世界势均力敌，彼此胶着。

那些神秘人能够杀死黑暗世界的四位亲王，当然也能够杀死教会的紫衣主教，毁灭教会的神圣骑士团，甚至有可能将我暗杀……

黑暗世界的问题在此刻已经不是主要问题了。

主要的问题是那些神秘人……

教皇一边思考一边沉声道：“先查查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不要打草惊蛇，不要随意表露敌意，搞清楚杀了四位亲王的人的身份，以及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然后回禀我。”

说道这里，教皇终于睁开眼睛，他环视一下在场众人：“我这么说，你们能够明白吗？”

众人齐声：“我们明白。”

教皇双手交握：“很好，辛苦诸位了，愿主保佑我们。”

众人：“愿主保佑我们！”

火车在站内停稳了。

车厢的门打开，乘坐这班火车的乘客从车上鱼贯走下。

甫一出来，清冽的空气扑面而来，明媚的阳光照在冻土之上，些微的暖意混杂在寒冷之中，每当有人张口说话，团团白雾立时出现眼前。

从车上下来以后，席歌先舒展一下身体，接着牵住莱茵的手，离开人群，往深山走去。

群山之中，风景独好。

席歌打算和莱茵做一个只有两人的山林野游，看看天空，看看山崖，再在山中找找看有没有温泉，如果有，那就正正好，如果没有……这也没什么，反正他的一个天赋是控制温度，没有天然温泉，做一个人工温泉也不错，嗯，正好可以消疲解乏。

至于什么“群山辉映之处”，不在意了，头儿都被他给打掉了，就算空巢真的在这里又怎么样，并不想去关注……

天上吹着北风，北风之中，雪沫点点；足底踩着岩石，岩石之上，冰层轻覆。

两人轻快走在山峦之间，举目远眺，天地一色雪白灿烂，拢在山顶的云雾伴随着太阳的初升渐淡渐散，旭日的金光从天边最高峰处绽放出来，万千瑞芒，遍洒群山。

这些阳光照在了席歌和莱茵的脸上。

莱茵惬意地眨了眨眼睛，从那一天之后，不止是味觉，热度，就连阳光，也不再让他感觉厌烦与困倦了。

这让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还年幼的时候，他也会和自己的家人在森林之中闲逛游玩，玩得累了，就躺在被微风徐徐吹过的草坪上，说说笑笑，酣然入睡……

记忆已经模糊，但当时照入心底的光彩不会褪色。

哪怕后续发生了很多很多……

莱茵忽然看了一眼身旁的席歌。

席歌正哼着一首不知名的小曲子，悠扬的曲调在山间远远传开。

他手上轻轻一用力，拉着自己，更靠近席歌。

他想起了哲人所说过的一句话。

在你漫长的生命之中，你会碰到许许多多的人，这些人大多是过客，匆匆来到你的身旁又匆匆离开；还有些人同你爱恨炙热，但他们最终也会离去；只剩下仅余的那一两个，无论命运在你们中间设下多少障碍与分别，你们都会在最后回到彼此的身旁。

他是你的亲人，爱人，也或者仅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