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劫(11)

漫天的尘埃俱是他的掩护,他再回到原音流所在。

最后的最后,他有话想说,有物要给。

但同样的剑光再度飞来,再度穿过元徽皇子的身躯。

这一次,一剑穿心。

原音流早在第一时间举扇遮脸,还是慢了一步,两滴鲜血掠过羽扇,溅在原音流脸上,自他鬓角蜿蜒而下。

一剑穿心,人岂能活?

元徽皇子轰然倒地,倒地前奋起余力,将身前的原音流一同带下。

他仅余的那只手掌牢牢地抓住怀中东西,也抓住原音流的手!他嘴唇惶急地张合着,想要将藏在心中最后的那点疑问问出:

“我知你……知……为何……”

被砸倒地面,原音流小小抽了一口气。旋即对上元徽皇子涣散急迫的双目,轻而易举读出对方的想法。

我知你一开始就知我想要刺杀宣德帝,为何还带我进来?

烟尘还在,周围的人还未赶来。

原音流叹了一口气:“皇子可与我有仇怨?我可是庆朝之人?”他又柔声回答,“你我无仇无怨,我非庆朝之人。既如此,你借我入内,我出言暗示,仁至义尽矣。”

元徽皇子盯着原音流。他的目光有点奇怪,似乎释然,又似乎遗憾。最后想要问的也问了,元徽皇子硬撑着的一口气渐渐消散,他的面容重新恢复最早时候的不喜不悲,手指于弥留之际微动,似在轻轻转着那串承载着十条人命的十颗念珠……

原音流却在此时忽然开口:“等等,还有一事——”他凑近元徽皇子,笑得狡黠:“好友,你愿意把你的命珠留给我吗?”

元徽皇子怔了一怔,不断消逝的生命却难因原音流的话而停留。他再度张开嘴里,只有咽不下的鲜血自喉管中涌出,最后一丝生机与还未说出的话一同消逝。

血犹热,人已冥。

闭目的元徽皇子嘴角微扭,扭出一朵含而不露的微笑。似死亡在这一时刻,也并非完全让人恐惧。

原音流权当元徽皇子已经答应。

他手臂一抖,将一根藏在袖中的透明丝弦抖出,而后轻轻于元徽皇子眉心一按一扯,便将一粒龙眼大小的命珠拿入掌心。

东西到手,原音流满意一笑,却不妨于抬眼之时与一位道士对上了视线。

两两对望。

原音流镇定自若一抖袖,将命珠与之前元徽皇子硬塞给他的不知名东西一起纳入袖中。

第6章

余声皆无。

纷纷扬扬的尘土散落在地,显露出被掩盖的一切。

当此之时,天边乍现光亮。

先是一线,接着成片,继而万道金光自天空降下,被黑暗吞没了的骄阳再现天际,光明重回人间!

皇后定定地看着眼前一切。她的面容依旧严厉冷肃,只在眸光转动间,闪现出一分晶莹。

左右的沉寂中,一只鹦鹉突然扑腾出来,趾高气扬叫起来:“原弟别怕,鸟来救你!”

原音流微微一笑,掠过这只鸟,向鸟后的道士颔首:“道长好。不知道长法号?”

道士是个年轻人。他面容白净,身量修长,样貌虽有些普通,气质却颇为平和出尘。他稽首道:“原公子好。贫道俗名姓言,言枕词。”

原音流还准备再说两句。但这时薛天纵上前一步,先叫了声“音流”,接着转向道士,因并不认识对方而眉峰微紧:“……言师侄?”

言枕词不动声色:“薛师叔。”

应是被长辈派下山历练,西京出事时恰巧在这附近,所以赶了过来。薛天纵确定对方身份后不再多话,只对原音流说:“这次下山,找你有事。”

原音流:“这个嘛……”他突然以扇遮面,“哎呦”一声,向后倒去,“地上好多血,我有点头晕……”

薛天纵眉头一挑,上前一步,却被皇后若有若无地挡住了:“剑宫师兄不远千里前来助庆朝平叛,王朝上下感激不尽。现在叛乱平定,请师兄稍待片刻,等我与陛下为师兄接风洗尘。”

这么一拦的功夫,原音流已被人飞快护送出薛天纵视线。

薛天纵按捺下来,冷冷一点头:“师妹客气。”

接着他并不转头,对言枕词吩咐:“你去接我的两个徒弟,之后不必入宫,直接去剑宫在西京的分宫。”

是夜,骄阳落下天幕,西京变乱亦落下帷幕。

原府的卧房之中,月光自窗外漏下,圆月明亮,抢在灯火之前,先将摆放在窗边的东西照得一清二楚:

一枚珠子,以及一样金色龙形玉玺。

这两样东西都来自元徽皇子,分别为命珠与元徽皇子临终所塞之物!

十八根明烛被主人一一点亮,将卧室照得纤毫毕现。

原音流自袖中抽出一条透明丝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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