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劫(203)

晏真人一时没有接话,他觉得自己快要想到什么了。

糟糕,我给这小道的信息还是太多了,毕竟他对阿渊也是颇有了解的……

言枕词暗暗叫苦,念头几转,突然叹气:“可惜——”

晏真人:“可惜什么?”

言枕词遗憾道:“可惜我功力太深,竟然没受到什么外伤。”

晏真人早已发现这个问题:若以大战之后的姿态而论,言枕词身上确实太过完好干净。

言枕词这时又以手捂胸,咳了两声:“只是受了一点点内伤,完全不必在意。”

晏真人一下忘了方才所想,忙道:“师叔受了内伤?请师叔暂且留在剑宫好好养伤,师叔乃是剑宫如今威望最高、辈分最高之人,师侄还多赖您的扶助勘正。”

正是这时,晏真人贴身小童疾步来到接天殿前,高声叫道:“师祖,不好了,燧宫出现大庆边界,自西北两方进犯世家,世家认为大庆勾结燧宫,如今发函剑宫,邀我宫讨伐大庆与燧宫——”

晏真人一站而起!

言枕词看准机会,脚下抹油,推开窗子就跳了出去。

晏真人又看言枕词,疾呼一声:“师叔?如今世家出事,您正该留在剑宫与我等商讨决议!”

言枕词大步向前,哈哈一笑:“这天下总是要打战的。神念是我的事,燧宫、大庆、世家,却与我并不相干了。镜留君再是煊赫,言枕词也不过七尺微躯,还有所爱人事,不可轻抛啊——你们的事你们做,我去查查神念遗留问题!”

前方,苍山覆冷雪,皑皑延了千里前行路。

第87章

天山遥相望, 江心独一船。

江中船上, 火狻猊的地毯, 碧玉竹的帘子,金丝楠的矮几,还有一把黄泥小炉, 搁在火焰上,温着一壶酒。

如斯舒适的布置之中,界渊盘坐于地, 拿着一支笔, 在一张白绢上写写画画,只见那张白绢上已经有了三五个墨字, 分别是“男”、“女”,“原袖清”、“原缃蝶”、“巫颐真”等。

如今界渊又在这几个墨字之下再写了两字。

左边为“男”、右边为“女”。

他看着白绢沉吟片刻, 颇带可惜地划去了“女”字,同时自语:“虽然再出一个女身也不错, 不过我可爱的道长恐怕承受不了人妻的诱惑。”

于是他在“男”字下面开始图画。

他先写了“智谋”二字,再在智谋之下写“自负”,又在“自负”之下写“纯粹”。

而后诸如“山中之人”、“燧族血脉”、“幼时蒙难”等等, 不过界渊信手一挥, 很快就将一个新的人物勾勒在了脑海之中。

正是这时,他心念忽而一动,已感觉到熟悉的气息远远而来。

界渊伸手向白绢一指,火焰突兀升起,将白绢付之一炬。而后他出了船舱, 于甲板上举目远眺。

江上无风,江面如镜,远处天水一线,天接水,水粘天。这一线之中,忽生一点灰芒,灰芒由远而近,变作一道淡淡人影,当人影出现在江上之际,言枕词已掠至船上!

自天柱一别已有旬日,无论两人还是幽陆,都发生许多变化,言枕词眼看界渊,千言万语都在这一睇之间。

言枕词微肃道:“你有客人?”

界渊笑着摇头:“已经走了。”

言枕词这才朝帘子里看了一眼,其中空空落落,只有一座香山还冒着袅袅的烟,倒映在桌面明镜之中。

帘儿笼烟,水似荡漾。

周围既然只有彼此,话便可以说了。

言枕词:“你——身体如何?”

界渊自怀中抽出一把折扇,“唰”地打了开来,不紧不慢摇起来:“三餐如旧,向来安好。”

言枕词:“你与神念那一战……”

界渊忽然叹道:“唉,你我旬日不见,如今只有这些话题可以聊了吗?”

言枕词顿时一怔:“这?”

界渊曼声道:“天下正道之士皆关心神念,道长自然也关心神念,这倒不足为奇。”

言枕词解释:“我并非关心神念,我只是关心你。”

界渊:“既然如此,你我相处,从此不提‘神念’二字,如何?”

言枕词又是一怔,不明所以。

界渊笑吟吟道:“观其行,明其心,道长连这等简单之事都不肯答应,又叫我如何相信道长所说?唉,你我一别再见,道长不好奇我近日做何事、见谁人,哪怕正正蒙面亦熟视无睹,对我之关心如此浮于表面,对神念却念念不忘,穷追不舍。如今想想,倒是证实了一点……”

言枕词狐疑不已,开始觉得不对劲了:“哪一点?”

界渊长长叹气:“道长与我一道,不过为神念而已。唉……镜留君啊镜留君,想不到你为正道竟肯献身,也不知道正道中人是能理解你的苦心呢,还是斥你私德不修?不过想必真到了兵戎相见那一日,镜留君也会大义灭魔,再留三百年清名供后人敬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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