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劫(247)

界渊捏捏下巴,对明如昼说:“确实应该去下一个地方了。下面是选择无量佛国好呢,还是选择剑宫好呢……”

明如昼老神在在,一先一后而已,全不需在意。

界渊也不需要明如昼的答案,他随手取出两根长短不一的签子,双掌一合一分,一根在左手,一根在右手,他说:“长的佛国,短的剑宫,娇娇,你来选一个。”

娇娇跳到界渊身前,以犀利的目光盯了界渊的双手片刻,一弯脖子,啄啄左手。

界渊带着不可捉摸的微笑,张开五指,露出答案。

山间的早晨,有这世上最冷最美也最暖最艳的光。

天地蒙昧,雾霭重重,当光芒刺破雾与影,射到并肩而坐的两人脸上。在这无第三者出现的寂静山间,言枕词忽然开口:“阿弦,你觉得界渊想做什么?”

度惊弦反问:“你觉得呢?”

言枕词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希望他所想只是争霸天下,但我恐怕……他所想之事并非如此无聊之事。”

度惊弦淡淡道:“争霸天下之时总要攻伐天下,当界渊攻上剑宫之际,你将如何?”

言枕词:“届时老道自会拔剑,与界渊一较高下。”

度惊弦说:“我对你的期望不止如此。”

言枕词:“哦?”

度惊弦:“你赢不了他,但你能够杀了他。”他眼眸张合,微光乍现,“杀界渊,以你为首。”

晨光骤而转亮,照亮言枕词脸上三分凝重。

言枕词默默不语,凝重地想:之前我辨认出阿渊马甲之时,这些马甲大体都要死了。如今阿弦告诉我要杀阿渊,是否可以论证,阿弦就是阿渊的马甲且阿渊想要放弃“界渊”这一重身份?

但他转念又想:虽然我有八成把握度惊弦是界渊弄出来的,但万一他不是……以他最初所言的立场,说这些话,做这些事,倒也看不出什么不对来。

言枕词一时长吁短叹。

度惊弦淡淡问:“怎么,舍不得杀界渊?”

言枕词随口回道:“是啊。”

度惊弦:“为何?”

言枕词这才发现方才自己说了什么,他沉吟一会,满脸严肃:“也许是因为他长得够好吧。”

度惊弦:“你也不差。”

言枕词:“???”

度惊弦口气波澜不惊,浑若方才什么也没说:“你如此直白,就不怕其他人看出你对界渊态度不同吗?”

言枕词瞅着度惊弦,越看越可疑:“言枕词俯仰无愧天与地,是非功过,留得旁人去说吧。”他接着反问,“反而是阿弦,我亦不知你在想些什么……初见时你说‘不认界渊为燧族之主’,可就我所知,界渊从未自称燧族之主。”

度惊弦:“他所言所行,哪一条不合燧族之主?”

言枕词淡淡一笑:“阿弦既然以界渊为目标,就当了解界渊。他若真欲拥有什么,绝不会遮掩矫饰。他若自封燧族之主,缘何从不曾寻找燧族之人?没有燧族之人,谈何燧族之主。”

度惊弦这回又不言语了,只自河畔站起,往山上走去。

言枕词信步跟上,还不忘叹息:“唉,阿弦怎么又不说话?相较界渊,阿弦的态度未免太过含糊,让人如坠云雾,不知你究竟想干什么……”

度惊弦:“那是你们太蠢了。”

言枕词心想这回答……太过直白,就有点不符合阿渊性格了。

两人一前一后,不多时已踩着晨光来到了山巅。

灵山山巅,旭日刚升,无尽天风之下,老松孤碑,静杳无言。

言枕词觉得眼前的景象有点熟悉。

他很快想起北疆之际,自己曾在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院里,见到一位娇俏的姑娘蹲在墓碑之前,以手比划着其后一颗小树的高矮大小。

而后她回眸一笑,一笑嫣然。

言枕词叹息一声,竟然开始怀念会向自己怀中扑来的原缃蝶了……

他心中委实纠结,不由折了枝头一朵花,揪下一片花瓣,又揪下一片花瓣:

度惊弦是界渊,度惊弦不是界渊;度惊弦是界渊,度惊弦不是界渊……

不一时,片片绯红纷纷落,言枕词手中花朵只剩最后一瓣花瓣,他抓着花瓣,正算道:度惊弦不是界渊……

等等。

言枕词手一顿。

我是不是抓错花了?

度惊弦忽然扫了一眼言枕词:“你自来到山巅后,目光就频频在树碑上打转,你曾见过这些?”

言枕词:“倒确实见过一次。”

度惊弦又说:“你从见我之时就屡屡试探,你在透过我看着谁?”

言枕词打个哈哈:“我当然只在看你,只是阿弦身上有太多我所疑惑之事了,让人不免想要一探究竟。”

度惊弦站立片刻,淡淡说:“我说过,收养我的是一山中老人,他避世隐居,藏书万千,既救了我,又防着我,以他来看,燧族与人族不属同类。故而他临终之际要我发誓,不可与人为敌。我这样说,满足你的好奇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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