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劫(3)

孙行云心头倏尔一动,这短短的一席话中,他既知道了原音流的喜好弱点,又从原音流的喜好弱点中推断出对方会有行为模式,更为天书到手平添了几分胜算。

他看着吹笛人越看越喜欢,尽管还不知道对方名字,心头已经盘算开了:现在原府因为天书一事已为各路人马所关注,注定不能平静。他不如趁今日之机,一面夺书,一面夺人,料定日后原音流既追不回书,也追不回人!

他心中念头急转,眼中神光闪烁,手上不觉用了几分力,轻薄的杯壁承受不住骤然增加的压力,“哔剥”一声,裂出数道纹路。

这时恰是旧曲将歇,新曲未生之际,杯壁碎裂的声音不大不小,却犹如弹指一挥,正正敲在众人紧绷的心弦之上。

孙行云立时发现了这一点,刚暗叫一声不好,便见大厅之中,变生肘腋,数十道身影自帘幕之后突而蹿起,犹如黑电般急掠自半空,四下白纱碎裂,如蝶翼纷纷坠地。孙行云慢了一拍,抬头看去,只见前方蹿出的是叫百姓色变的“黄河鬼”,后方飞来的是止小儿夜啼的“白骨女”,左一个三刀杀人“刀三变”,右一个剑败英雄“剑无恨”,似乎整个大庆王朝的英雄豪杰都聚集在这小小的厅堂之中了。

再一瞬,群人未至,兵器先到,笼罩在原音流身前的纱帐眨眼间便被撕裂万千,露出躺在后面云床上的木头假人!

木头假人?

急掠向前的众人为之一顿,只有木头假人身旁的身旁的彩色鹦鹉吃了一吓,顿时拍打翅膀飞将起来,用之前“原音流”的声音开口乱叫:“好多人啊,好多人啊,吓死鸟啦,吓死鸟啦!”

糟糕……!

众人脑中俱都升起同样的念头,可此时已是瓮中捉鳖,拉网收鱼之际,只见敞开的窗户与门廊之外,无数甲胄齐全的兵士腰别千锻刀,手持神机弩,对准厅中众人,只一轮齐射,便将天上众人打落地面!

此刻,不止是已动手的这一群人,就是站在旁边的孙行云因这兔起鹘落的变化惊愕难言,他看着被兵士围在中间的人,又看着兵器上刻着“天蛛”二字的禁卫。

禁卫天蛛,地网天罗,再难逃脱!

孙行云心中十分震动,未及平复,又发现了厅中另外一个不对劲之处:众人动手,禁卫出现,周围却鼓乐不歇,高台之上舞女依旧飞旋。

什么样的乐师舞女能有如此的镇定功夫?

他不由定睛再看,方才发现他之前隔着纱幔看见的那些敲鼓的弹琴的跳舞的,身上全牵了细细的线。它们随着细线的牵引而行动,竟全不是真人!

但之前和他说话的那个吹笛人可是货真价实的真人!

他是这舞乐声中唯一的真人,那他究竟是——

孙行云心中翻江倒海,霍然转头之时,暗器已照着吹笛人方向脱手甩出,身躯看似一同向前,实则乃是往吹笛人身旁敞开的窗户逃生而去!

暗器飞快,犹如箭矢离弦,倏忽而至。

人也飞快,比箭矢更快两分,眨眼既逝。

暗器到了吹笛人身前,人也到了窗户之前,连一息也不用,便能天高海阔,脱出樊笼!

仓促间,只见那依旧盘坐在原地、正饶有兴趣地看着厅中混乱一幕的吹笛人方才见暗器袭面,顿时“哎呀”一声,慌乱地打翻了身旁的一座鎏金镂空小香炉。

香炉打翻,周围突卷起“咻咻”风声,孙行云眼前一变,只见宽敞的大厅突然变成了被无数丝线悬连的巢穴,逃生的窗格也在不知何时布满了丝纹,一道道透明的丝线出现在他的眼前,也翻出在他射出的暗器之前。

一条丝线被疾飞的薄刃划断。

三条丝线被疾飞的薄刃划断。

十条丝线缠住剑柄,二十条丝线饶住剑身,最后只剩下剑尖一点,前势尽消,在吹笛人咽喉之上轻轻停下。

一切皆落。

一只手抬了起来,捏着剑刃,将它轻轻挪开,剑光如水,明晃晃映在这只修长白皙,吹弹可破的手掌上时,只叫人担心他会否一个不小心,便让利刃伤了指尖。

吹笛人笑道:“俗人做俗事,听听歌,编编曲,岂不逍遥?何必动刀动枪,惹一身是非与烦恼?”

兵士已一拥而上将孙行云压在地面。

孙行云自下而上奋力看去,极目凝视,将吹笛人的容貌牢牢刻在脑海之中:

“你是,原来你才是……”

他一念清明,弄清楚了前因后果:

“原、音、流!”

第2章

孙行云的声音在此时安静的大厅中尤为清晰。

但下一刻,接话的却并非笑意吟吟,眉目如画的原音流。

声音正从外边传来,只见天蛛卫自两侧分开,一位身着衮龙袍的皇子自外头当先走进,眉目狭长,薄唇钩鼻,颇为矜傲自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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