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劫(62)

原音流:“我邀她三个月后去流光一忽楼小住。”

言枕词压根不明白:“所以?”

原音流长叹一声:“师父啊,你真是不明白人之贪心——人若爱一个人,既得不到他的心,总要得到他的身;人若爱一个人,得到了他的身之后,总要再得到他的心。”

言枕词思考片刻:“所以你让令海公主得到了你的身体?”

原音流慢悠悠道:“所以我让令海公主明白,她可以选择得到我的身体,也可以选择得到我的身心。”

言枕词沉默片刻,不可置信:“令海公主就这样信了你邪???”

原音流道:“傻师父,令海公主富有四海,能选择好的,为何要选择次的?她相信的不是我,而是自己。”

言枕词无言以对:“那为何要三个月后?令海公主不会同你一起回流光一忽楼吗?”

原音流唏嘘道:“师父啊,徒儿也有正事要做人啊。”

说罢,原音流慢条斯理地抬起头来,向天空看去。

言枕词跟着抬头,只见蔚蓝的天空之上,远处忽生一点黑影,紧接着,黑影飞近,一只仙鹤脚缠信筒,扑腾着翅膀向言枕词俯冲而来。

言枕词单手接住仙鹤,解下信筒,展信一看:“世家举办的鹿鸣宴就在近日,让我同你一起去……我同你一起去?”

世家举办的鹿鸣宴由来已有百年之久,每五年一宴,广邀幽陆奇人异士、才俊豪雄,也算一场幽陆盛会。

原音流懒懒道:“是啊,谁让原府自鹿鸣宴最初一届开始,就是鹿鸣宴的宴主之一呢。”

令海公主回到了水晶宫中。

水晶宫的阵法已经关闭,来此宾客三两离去,余下之事自有旁人善后。

她端坐在已经被侍者收拾出来的宫殿之中,痴痴地看着镜子,想要念出原音流的名字,又恐自己再一次什么也看不见。

脚步声忽然自她背后响起。

令海公主眉头一竖,转过身去,眼中只见一抹光过。

一抹光过,一盏白玉灯出现在宫殿之中。

提着灯的人走得很慢,脚步也不轻,但整座水晶宫如死了一般,未曾出现一人,就连令海公主,也呆呆地坐在原位,沉默不语,等待提灯人一步步接近。

提灯人的白袍停在令海公主三步之外。

他柔声说:“请公主替我看看……‘界渊血脉’现在何处。”

令海公主“哦”了一声,转对生灭空镜,复述提灯人要求。

镜中飞快卷起漩涡,令海公主眼中也同时卷起漩涡。

但良久良久,镜中也只余一片混沌,并未出现景象。

提灯人一声轻叹,自言自语:“我曾听闻若要借由生灭空镜追踪踪迹,要么需要追踪者自己知道所找人事真名,要么需要对所找人事知之详尽。看来‘界渊血脉’一说既非人事真名,也未能详尽……那么就换一个吧。”

他再向令海公主轻声道:“我要找一个地方。这地方极阴而极阳,极生而极死,这地方曾沧海桑田,曾颠倒乾坤,这地方须藏五色土,需存七流水,这个地方……”他向令海公主处倾身,目光一闪不闪,紧盯在生灭空镜上,“是金阳孕育之所,是黑渊裂张之地!”

镜面的漩涡在此时发生变化,浓雾渐消,徐徐展露出一幅画面。

提灯人始终注视镜面,直到看尽镜中所展示一切之后,方才面露微笑。

得了答案,他不再停留,如进来之时般徐步走到水晶宫外,上船之际,将手中白玉灯一摇,一点点光于水晶宫中浮现,于深蓝域界中似乳燕投林,纷纷朝白玉灯扑来。

船开走了。

水晶宫中众人大梦初醒,左右对视,却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幽陆有酆都,酆都临渡川。

但渡川非水,乃是一个横列大陆的断川。

断川深不可测,宽不见沿,千仞岩壁上,深穴如蜂巢,其上挂有累累悬棺,斑驳剥落,随飓风摇摇晃晃,正是猿愁渡,鸟愁飞,魂也幽幽,魄也幽幽。

天色昏暗,往日里杳无人烟的地方竟于同时一时间出现了三个人。

站在左边的是自泽国而来的提灯人,站在右边的则有两人,一人皮肤青紫、笑容刻毒,另一人高额薄唇,眉覆霜雪,正是自剑宫叛出的薛天纵!

双方于渡川前对视一眼,又如轻烟般彼此交错而过,似并未看见前方之人。

而后白衣提灯人先行一步,前方天堑对他而言恍若无物。悬崖边上,他一步踏出,人已站于一道横渡渡川的极细铁索上。劲风大作,铁索骤扬,他再向前一步,人踪更渺,独留那长长铁索,高高扬起,哗啦落下。

此际,薛天纵方才开口:“那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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