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劫(77)

原音流叹道:“这倒没错。”

明如昼道:“盖因在令师眼中,任何一个普通人,大约都比大辰之盘重要。”

原音流附和:“此言很对。”

明如昼却忽道:“西楼可知大辰之盘的作用?”

原音流道:“不知。”

明如昼微微一笑:“西楼回答得太快了。”

原音流便慢吞吞重复道:“不知。”继而,他不等明如昼说话,突然一笑,“不管我知是不知,提灯人都不会放过我。若我知晓,威胁必要清除;若我不知,废物何必生生存?不过——”

明如昼:“不过?”

原音流笑道:“点夜繁灯认得我身上的衣衫吗?”

说着,他慢条斯理将手中朱弦一抽。

朱弦藏于掌心,线头轻巧勾住外衣一角,当轻轻抽出之际,整件裹于原音流身上的外衣突然解体。

由千年冰蝉所吐之丝织成的衣衫,水火不侵,刀枪不入,若非天下最巧织工,无能将其织做衣衫。盖因这蚕丝滑腻无匹,在从衣衫还原为蚕丝的一瞬间,混入蚕丝织成花纹以做阻力的金银双线脱落,哪怕以明如昼之能力,也未能于同一刹那内,隔着蚕丝,再抓原音流!

两人正在空中极掠,明如昼前飞,原音流坠落,不过眨眼,两人已差出三个身位。

正当明如昼于空中停下,反身再抓原音流之际,一道光自远方袭来。

惊鸿掠影,冷艳一刀。

鹿鸣宴宴中惊变,方鸿德被人掐中七寸,从头到尾进退失据,节节败退,更身陷与魔修勾结疑云,浑不像众人交口称赞的那位“方大先生”。

但不管先时在宴中他究竟走错了多少步棋,做错了多少个决定,如何让人失望得意。此时此刻,他在最恰当的时间,以最巅毫的角度,挥出毕生惊艳一刀。

这一刀似命,命中色彩皆映于此;这一刀是杀,杀天杀地杀人杀己!

向原音流追去的明如昼再度停下。

他手提明灯,明灯敞口,灯光之光集体飞入天空,在他身前变作一只巨大的蝴蝶。

蝴蝶轻振双翅,不疾不徐,迎着刀光飞去。

两方碰撞,无形的震荡自中心爆发,向四面席卷,引得草催树折,天光变色,大地震动。

笔直下坠的原音流哪怕已经打开蝠翼,也因这瞬息卷起的震荡连连翻滚,在落下之际差点撞到树上。

正是此时,一只手于他后背处轻轻一托,将他安稳放到地面。

原音流转头一看,言枕词已经赶来。

他未及说话,前方传来一声重物坠地的闷响,方鸿德自天空摔到地面,面目全非!

言枕词一眼扫去,神色不变。但下一刻,他拔地而起,直冲天空明如昼而去!

一场场的战斗转眼开始,一场场的战斗又转眼结束。

方才天地因战斗而震动,此时天地只余战斗之后的血火。

原音流收了蝠翼,来到方鸿德身前。

自天空落下的方鸿德还未死亡,他全身有密密的贯穿伤口,将他的身躯以及面孔全部毁去,暗红色的血自这些伤口处淌出,将他身周的土地全部染红。

他的呼吸已极度轻缓,似悬丝细弱,随时都会断绝。他正极力维持着体内余下的生命,只为坚持更多一瞬的时间。

而当他看见原音流之际,所有的坚持已经得到了回报!

他瞬间激动,抬手道:“好、好孩儿——”

原音流在方鸿德身旁蹲下:“好叔叔,我在这里。”

方鸿德急剧喘息,血沫与碎肉一同自他口中淌出。他紧紧抓着原音流的手,像把生命仅余的所有希望寄托于此:“我知道、知道你能明白一切。与——与你父亲说,我对不起别人,却从未想要害他的——孩子……”

方鸿德已无力将自己许多年来一直小心隐藏的一切都说清楚。

但这一切并不难以猜测。

五十年前,方鸿德于鹿鸣宴上将高氏所做一切大白天下,在与高氏族长动手之际,被高氏族长击中要害,种下暗伤。暗伤当年不显,却在他功成名就的数年之后爆发。这便有了四十年前方鸿德走遍幽陆,寻医问药一事。

但这暗伤奇诡,不管是剑宫亦或佛国,哪怕藏有天下之书的原府,也不过给了他一个“四十年后,功消体散”的结果。

此后魔道与方鸿德接触。

方鸿德一念之差,入了魔道诡局,在接任高氏明面地位之余,也接任了高氏暗中勾当,多年来与魔道交易,各取所需。

此番鹿鸣宴,高澹忽然出现,矛头对准方鸿德,三言两语就让方鸿德无言以对,便是因为在众人莲华贴中下毒之人,正是方鸿德!这场鹿鸣宴,乃是方鸿德与魔道的一笔大交易,他在鹿鸣宴上向与宴宾客下毒,将这些人全送给魔道当药人,而魔道为他一举解决身上暗伤,从此他不再头悬利剑,受制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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