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病(48)


阿绯心里痛极,泪从眼睛里一颗一颗涌出来:“我觉得他就是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了,除了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对我这么好,你说他是假的,我还能再去相信什么?相信谁?——你?你觉得这可能吗?”
从极小声到声音慢慢地变大,颤抖也不见了,剩下的只有极端的愤怒跟极端的伤心,阿绯一口气说完,泪也不知掉了多少,她全不在意,心中反而有种空旷的……放松的感觉。
阿绯站稳身子望着傅清明,他站在那里,没什么动作,她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也不知他会做什么,只是觉得出了一口恶气,她抬手指着傅清明,斩钉截铁道:“不要再跟着我!”
阿绯转过身,毫无意识地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回头一看,却见在身后不远处,傅清明赫然正也跟着。
阿绯俯身捡起几个土块,便向他身上扔去:“不要跟着我!滚开!”
傅清明并不闪躲,土块撞在他身上又跌落,他一动不动地,只是默然地忍受。
阿绯咬牙切齿,还要再扔,谁知脚下一空,她“啊”地惊叫了声,连滚带爬地掉进一个土沟里。
幸好土质松软,并没有弄伤她,阿绯在沟底躺了一会儿,望着头顶的天空笑了笑,又慢慢地起身,手脚并用地从沟底又爬出来。
不深的土沟,像是一道界限。
阿绯站在这边,看到那边的傅清明,她手中本来还握着几个土坷垃,本要扔过去的,但是望着他沉默无言的样子,不知为何竟松了手。
阿绯转身,依旧一步一步往前走去,眼前是无边无际的原野,前头隐隐地有一片绯红,像是桃林到了,阿绯记得方才在路上跟步轻侯似乎看见过,那时候距离还远,没想到现在竟然这么近了。
阿绯看见极美的桃花,心头竟欢喜起来,加快步子往那片林子跑去,桃花越来越清晰,一朵一朵盛放的自在而绝美,阿绯转来转去,流连忘返,桃林极大,桃树掩映,看不到除她之外的任何人,阿绯极为高兴,笑了出声。
她转得累了,便坐下来,地上是厚厚地树枝,还有一层飘落的花瓣,阿绯索性摊开手脚躺了下去。
花枝人面难常见,青子小丛丛。
韶华长在,明年依旧,相与笑春风。
风吹过,眼前桃花乱飞,阿绯眯起眼睛看,阳光从桃花瓣的缝隙中若隐若现地闪烁,花瓣飘飞之中,阿绯看到有个人影俯身道:“小阿绯,跌疼了吗?”声音极暖,眼睛极美。
阿绯张口,无声地说道:“不疼,我很好啊。”眉眼弯弯开怀地笑。


☆、初,初见

傅清明负着手站在桃树之后,此处地势空旷地脚又北,山气偏冷,花开的晚,这片晚放的桃花横在眼前,烂漫正盛,就如他眼中的那人。
他瞧见她蹦蹦跳跳地跑进桃林,他不忍束缚那样自在的身影。
——虽然先前入耳得那些话如刀子凌迟般,他奇怪自己会有这样的感觉,也奇怪这种感觉会如许真切,真切而痛苦地,让他甚至一时无法反应。
该以何种面貌面对她?愤怒?冷漠?愧疚?后悔?种种都不是。
傅清明觉得自己置身于迷雾之中,心里空寂之极。
他本来是追逐她而来,是捕猎者,但此刻,阿绯在前头的身影却像是指引,变成他往前而行的目标。
傅清明跟着她进了这片林子,在一片艳丽到令人迷醉的绯红之中,看到了又一番不同的风景。
他看着阿绯躺在地上,自在地摊开手脚,花瓣覆面罩身,她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傅清明目不转睛地看着如斯一副画,眼底波澜涌动。
——大启盛元六年,傅清明自虢北凯旋而归,帝京大开宣武门迎接得胜回朝的大将,黄沙铺地,禁卫清道,当时还是王爷的慕容祯雪亲自出城十六里迎接,——排场一时无两。
慕容祯雪跟傅清明同年,也是傅清明在京内最好的朋友,傅清明于虢北平定动乱,于那个苦寒之地足足呆了近五年时光,此番回京,着实声势浩大,帝京百姓闻风尽数出迎,立在街边上肃然静候大将军,无不以端望到傅大将军英姿为荣。
慕容祯雪迎了傅清明入京,稍事休息便面前启帝慕容霄,慕容霄对傅清明这位功臣大将亦青眼有加,赏赐金银无数,并美色宫女十人,且定在晚上于皇宫的九重阁设宴为傅大将军接风洗尘,百官同席作陪。
傅清明之威名权势可见一斑。
只是他却怎么也想不到,本以为一世无羁风流不暇的此心此人,会在回京的这一日,同另一人死死地纠缠在一块儿,就如那拧而生的藤葛,相互纠缠,劈开其中一株便不成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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