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宫惊梦(15)

这么一看,小儿情窦初开时,恋的又是个国恨家仇的死敌,最后又要折在对方的手上……细细品来,窝囊而短暂的一生都可以写成催人泪下的折子戏了。

原本是想训斥一下这小混蛋的无耻悖伦,绝了他的龌蹉念想。可是转念一想,任他脑子里再怎么翻腾,谅他也不敢真对自己真的做出来什么勾当来!

任这小子偷偷的痴想着,总好过再立一个一心匡扶聂姓正统的皇帝吧,想到了这一点,快要吐出口的怒骂倒是慢慢地收住了。

聂清麟不知太傅大人的百转回肠,只看着那俊脸上的阴郁神色渐散,便知道今天这一节儿就要过去了,待到太傅慢慢松开了钳住自己的手,立刻狗腿子地换了杯水,递给太傅饮下。

待太傅彻底压住了火气,缓声道:“皇上,你还年幼,难免会有些贪馋尝鲜之心,但你毕竟是前朝高皇的玄孙,皇家的脸面不能不顾,要是让我听到这寝宫里发生了什么腌臜的丑事,别怪太傅我到时候不给皇上你脸面!”

宫里清俊的小太监倒是多,小皇帝备不住色心顿起,弄上个尝一尝开荤的滋味,可既然存了留他的心,就不能给那些藩王们起兵废帝的口实,聂清麟觉得这番话她是彻底的听懂了,感同身受地说:“太傅放心,自从在朝堂上听到大魏百姓吃不上饭的疾苦,朕每日的饭食已经主动减半,今儿实在是嘴馋,管御膳房要了些红薯,可烤上后,朕就后悔得紧,觉得自己太过骄奢,起了这个头儿,下面的文武百官都这般行事,倒真让卫爱卿为难了!不过,幸好太傅来得及时,您整日替朕分忧,三餐都不应时。这红薯下到您的肚子里,也不算是浪费了。”

卫太傅可真有些被这满嘴胡扯的小混蛋逗乐了,但是还是微眯着眼儿问:“陛下是在跟臣抱怨吃不饱吗?”

这是什么欲加之罪?聂清麟略后悔今儿在太傅面前话多了,连忙就此打住:“整日的不动,哪会吃不饱?太傅您饮酒了吧?要不要在这暖榻上歇一歇?”

卫太傅的乏劲倒是真上来了,加上热热地喝了一肚子的糖水,倒是舒服得紧,于是闭上了眼,不再言语。

因为方才太傅要向皇帝训话,不让人进来伺候,送糖水的巧儿放下杯盏便出去了。如今太傅睡下了,更是不方便叫旁人,于是去龙床上抱来了自己小时盖的一条缎面棉里儿的棉胎小被,轻轻地盖在太傅的身上,自己则端着剩下的烤红薯,爬到龙床上,躲在被窝里一边细细咀嚼吞咽,一边揣摩太傅方才的话。总觉得他的话其实是大有深意的,偏不明示,还真叫自己摸不着头脑。

只是这太傅好似来寝宫上了瘾,旁的不打紧,卫侯爷吃惯了山珍海味,总是毫不客气地跟自己分食这捉襟见肘的零嘴儿,叫人如何是好!

今儿居然还边吃边嫌弃自己太过浪费!以前在上书房时学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真谛,可算是彻底的领悟了!

太傅可不知皇帝心里的愤恨,只觉得这身上的小被跟它的小主子一样,透着蜜枣一样的芬香,盖在身上倒是暖暖的,可是睡了一会,屋内黑炭的烟呛味就攻占了上来,熏得太傅终于忍不住,腾地坐了起来。

站起来时,发现小皇帝也睡着了,大大的被子紧紧地捂住了口鼻,只露出细细的眉眼儿,睡得有些发红的脸儿还真像是甜糯的粉团。

太傅站在榻前低头看了一会,觉得今儿在这耽搁的时间是够长的了,便活动了下筋骨走了出去。

行至宫门前,准备坐上马车时,突然回头问道:“阮公公,你做这大内总管是有多久了?”

阮公公见太傅一路不语,突然开口却是问起了自己,心里一紧,连忙回到:“回太傅,奴才在宫里当差快四十年了,后来幸得太傅提携,做这大内总管有三年了。”

太傅从怀里取了一方素绸的帕子,擦了擦自己被黑炭熏得有些发黑的口鼻,然后扔甩给了马车下的阮公公:“三年?不长但是也不算短了,这宫里的供奉规矩,你也应该是了解的。内侍府的人昏庸惫懒,干些欺上瞒下的勾当,让外人看了,倒是以为是本侯苛待了圣上,那些个无用的奴才也不用留着,该改责罚杖毙的,就请阮公公看着办吧……”

说完,便撂下了马车的帘子,一路疾驰扬长而去,徒留下阮公公捧着染黑了的帕子,在寒风中消散着冷汗。

今儿这是又刮的哪阵妖风?阮公公摸不准这风穴所在,但是内侍府的奴才们算是被这诡异的凤尾扫到了。

那天,内侍府里哀嚎声一片,板子拍肉的声音此起彼伏,用担架抬出去的,足有七八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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