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燕飞帝王家(5)

父亲摇了摇头,说道:“我的燕儿聪慧敏捷,比得上世间大半男儿,为父怎会看轻与你?只是世人尽信了刘如孙写的那句‘朝野犹夸纸上兵’,却不曾去思及赵括当时的处境,彼时赵弱而秦强。可赵括凭借智谋损耗秦军主力过半,重挫了秦将白起之锐气,长平一战后,赵括虽中箭身亡,却能留下赵军主力四十余万人,这样的主帅,若是身在当世哪个又能说他折辱了父亲的名头?可惜他身死后,那四十万人投降于秦将白起,可那白起懊恼于赵括之前折损了自己大半的兵力,竟然将这四十万的赵国降军残忍坑杀……”

那时,她听了父亲的话,对这自小耳熟能详的贬损无能子赵括的典故又有了新的见解,可是又是不解父亲为何讲出这番,便问:‘既然赵括可当帅才,为何他父亲临死前再三叮嘱夫人,勿让赵括领兵呢?”

父亲摸着她的头,叹息道:“以前我也是不懂,可如今做了父亲才明白了舔犊情切,我的燕儿,你要记住,战场上的厮杀从来不是战场上的两厢对决那么简单,那是国力士气甚至是时运的厮杀。想来,那赵奢将军是看出赵国式微,临终之前,实在是不忍将自己的亲儿白白的送死啊……”

父亲讲完了那个故事,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禁了她以后再碰那沙盘泥兵,又请了琴师绣娘命她多多研习身为大家闺秀该有的琴棋女红的技艺。

那是她还因为这,与父亲闹了好大的脾气……真是,太不懂事了!

其实那个故事的真意,她也是在父亲身故以后好久,才豁然明白:父亲不是贬损她空会纸上谈兵,实在是看出了大梁的命运也是如同那赵国一般走到了尽头,可是他身为大梁将军,怎么可以直接说出唱空大梁之言,便是借了故事委婉地表达了这一层的意思,他虽然看事通达,却因职责所在宁肯马革裹尸也绝不临阵脱逃,却万万不希望自己女儿如他一般战死沙场。

飞燕想到这,眼眶不禁微热,一滴清泪滴落在了绣品之上……

原以为偶遇二皇子这一关节,早已经过去。可是让尉迟瑞没有想到的是,第二日,骁王府的总管太监突然领人上门,冲着尉迟瑞尖声说道:“骁王甚是喜爱那碎了的花瓶,想请尉迟府上的飞燕小姐到王府一趟,借了她的那对巧手,将花瓶修补粘好。”

尉迟瑞一听,傻了眼,这是什么借口?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怎么好贸贸然一个人被带入王府?

第3章

总管太监连瞧都未瞧尉迟瑞一眼,直接问道:“哪一位是飞燕小姐?”

贤哥儿早就耐不住火气,腾地站起身来:“凭什么要我的堂姐过府?难道鲜卑出身的,就不懂得男女大防的礼数吗?”

尉迟瑞大张着嘴巴,恨不得一口吞了儿子——小祖宗!哪壶水烫提起哪壶啊!

说起这大齐的新帝出身,那是一门说不得的密宗。

新帝霍允本是大梁新野守将,祖上乃是鲜卑部落的一个小族长,本姓拔列,他这一裔迁往汉地时,大都改了“梁”这个汉姓。不过霍允的父亲为了显示对梁帝的忠诚,避了讳忌,改姓“霍”,又娶了汉族女子为妻。到了霍允这代。也效仿父亲没有娶同族女子,而是娶了当地汉族豪强沈家之女为妻,算是又融进了些汉族血脉,诞下三儿二女。

霍姓的原祖乃是周文王一脉,霍家特意选取了这样的姓氏,便可看出对于汉族文化是推崇备至。新帝受汉化已久,虽然挺鼻深眸却向来以汉人自居,对于异族出身颇多忌讳,还命令了自己先前的门客编纂了一本所谓霍氏族谱,祖上的渊源直达远古洪荒,与炎帝并肩犁田,同黄帝疏导黄洪,姜尚钓鱼时,帮着提过鱼篓……总之历朝的先贤身旁都有霍氏一脉的身影。这本闪瞎人眼的族谱编拟完毕后,有人敢要妄议霍氏皇族血脉便是要掉头的死罪。

果然那总管闻言,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直瞪着贤哥儿便要发难。飞燕见状连忙走到了院子,朝着那总管太监施礼道:“奴家便是尉迟飞燕,既然骁王有令,飞燕定当竭力不负骁王厚望,奴家的堂弟年幼妄言,还请总管不与他一般计较。”说完又深深地福了一礼。

那总管受命,自然是要先把主子的第一交代做得稳妥,见尉迟飞燕点头答应入府,便狠狠瞪了贤哥儿一眼,又请飞燕带着婢女鸳鸯上了马车,一路向骁王府驶去。

在马车之上,鸳鸯急得要开口询问,可是只见小姐伸出长指抵住了嘴唇,又指了指车外,示意车外有耳,噤声不要言语,主仆二人便是一路静默无语地坐在车中,感受着车轮碾过石板时的上下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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