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僧(132)

那隐约的冰冷凛冽之气,弥漫在每一寸剑身。

若这天下只有一柄剑配得上“锋芒毕露”四字,那么此时此刻,必然是此剑无疑!

天光从外面照进来,落地剑上,霎是好看。

所有人都不由为之屏息。

这一刻竟是前所未有的艳羡:听闻这一柄剑乃是黎炎应八卦楼楼主玄鹤生所托,为其所铸造,却是旁人无法染指了。

只是说起这个,就有人朝四面望了望,心底生出几分奇怪来。因为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身为此剑主人的玄鹤生,竟然还未到来。

不知,是不是路上也出了什么事?

众人心中各存了疑惑,但时辰不等人,黎炎显然也不在乎玄鹤生到不到,只深吸了一口气,持剑向那幼鹿走去。

场中顿时安静。

也许是这突如其来的安静,让这一头幼鹿感觉到了什么不对;也许是这一柄剑所溢散的凌厉之气太重,在逼近时带给它一种不安。这一头小鹿竟然试图往后退去。

可又哪里能退得走?

本就是被人捉来做沾血之用,必要活物之血,旁边的剑庐弟子早防备着这样的意外,远远用绳索将其控制住,无论它如何挣扎也逃不开眼前三尺地面。

情形一时间变得有些令人绝望。

这样的一幕,几乎瞬间刺痛了沈独的眼,让他原本平平端着酒盏的手指猛地一紧,那霎时迸出的力量,险些将整只酒盏碾碎。饶是有所收敛,那盏中酒水为他内力所激,也溅起了一片雪沫似的水雾。

坐他身旁的池饮不由转头看了他一眼。

但在这当口上,他没有任何反应,池饮瞳孔底下暗光微闪,也没作声。

黎炎所站的位置接近门口,大部分人看不到他在举起剑来的时候是什么样的神情,只能看见他举剑后站了很久很久,注视着这一头鹿,沉默无言。

最终剑落,血溅。

那绝望的小鹿一声哀鸣,温热的染在那一双湿漉漉的鹿眼中,好似化作了泪,同它身子一道倒落在地上。

“滴答……”

雪鹿剑沾了血后,竟呈现出几分妖异且深浅不一的紫色,原本毕露的锋芒,在浸过血后,反而敛了进来。

整柄剑的感觉,一变为温润内敛。

仿佛……

真成了一柄君子之剑。

这奇异的变化,众人都看在眼底,一时啧啧称奇,倒少有几个人注意到黎炎那陡然暗淡颓败了不少的面色。

似乎做完这一切后,精气神都少了。

那是一种隐隐然的疲惫,好像真的累了,倦了,是个年过花甲的老人了。

他上前一步,双手将剑放在了香案剑架上,剑柄朝上,剑尖向下。而后点香躬身拜祭天地,又退了回来,挽袖于金盆内净手。

自此,仪式乃毕。

不管见着这一幕的众人心中怎么想,嘴上都恭贺不迭,更盛赞这一柄雪鹿剑的奇异。

只是喧嚣里面,沈独分明听见身旁有人低低笑了了一声,带几分放旷的邪气:“寿宴这样的好日子上见了血,黎老这金盆洗手,怎么想都不大吉利啊。”

第56章 玄鹤生┃一个怪人,一场赌局。

先前黎炎自己说的话, 还在耳边上呢:看在他的面子上, 今日是他寿宴, 不要动什么刀剑,有什么恩怨都等过了今日出城去算。

众人于是没对沈独动手。

可现在也是他自己提了剑,杀了生, 还见了血。

沈独一时说不清心内到底是什么感觉,只回过头去看了池饮一眼,因离得近, 所以一下就看见了他左耳耳廓上排着的那三枚银环。

本是张扬邪气, 偏又姿态沉稳。

也不知是因为什么,那银川穿孔处有些微红, 倒像是伤着了,或者刚穿上不久。

一片疑影忽然就掠过了, 但沈独不动声色,也没有与池饮再多说什么。

对他来说, 黎炎金盆洗手显然是让人意外的事。

这个消息事前竟然没有透出半点风声来,到底是黎炎临时起意,还是有意到了今日才要让整个武林知道?

铸剑数十年, 从他手中出来的刀剑早不知在这江湖上掀起了多少腥风血雨。似剑庐这样独特的存在, 正是依赖着得他铸剑的那些人的庇护,才能获得如此超然的地位。

如今说退就退……

只怕真如池饮所言,未必有那么容易。

从黎炎的身上,沈独分明看出了一种在江湖上晃荡久了的倦意。虽然没有亲自接触杀伐,但却间接造成了无穷的杀戮……

最后一柄剑, 名曰“雪鹿”。

看名字这是极好的一柄剑,沾了那幼鹿之血后,反而收敛了锋芒,成了一柄温润内敛之剑。

黎炎所铸造的每一柄剑,都有他为此剑所赋予的独特内涵,这也是经他之手所铸就之剑之所以在江湖上享有如此盛名的因由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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