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灵(151)

南钰本来还想声讨几句,现下又悉数咽了回去,再一想想对方刚刚微颤的指尖,破天荒对一只妖生出些歉意,这就好比刽子手举着刀的时候突然走神,换谁是刀下等着的犯人都得急。

“南兄,讲讲你探来的消息吧。”谭云山温和出声,拉回南钰注意力。

刚才还“上仙”呢,确认完身份就“南兄”了,南钰想,这注定要成仙的人是不一样。

寻一处略宽洞道,五人围坐一团,安全起见,南钰又确认一遍:“现在大家都是自己人对吧?”

得到肯定眼神后,他才斟酌着用词开场:“其实这事我都不应该窥探,更别说透露给你们,所以在这洞穴里,我且说,你们且听,待此事了结,就全当没有今天这段。”

四人一齐点头,乖巧得很。

南钰心神稍定,将那被尘封在禁地的秘密缓缓摊开——

“三千年前,九天仙界对在人间作恶的妖魔邪祟进行围剿,彼时人间的至魔妖兽仅剩异皮一个,但却是妖力冲天为祸最猖獗的一个,所以天帝挂帅出兵的时候就对众领兵上仙下令,任何妖兽都可以漏网,唯独异皮,必须剿灭……”

“大战持续了很久,世间妖兽几被赶尽杀绝,偶有个别逃脱,也已重伤,再掀不起风浪,唯独异皮,从始至终都没见到踪影。后来有一位散仙赶来求见天帝,说可算出异皮所在,天帝起初没信,直到他们按着此仙推算的位置成功围困住了异皮……”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连天帝都找不到的异皮,被区区一个散仙找到,的确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没人知道那个散仙叫什么,因为那时的九天仙界也不过刚刚稳定,很多散仙在进入九天仙界之前,已于人间或修炼或逍遥了千百年,其中不乏天赋异禀者……”

“说回异皮,虽被团团围困,但仙兵苦战多日,居然奈它不何,更因为其懂变幻、窃魂之术,对峙多日后竟被它自眼皮子底下溜走。天帝如何忍得,带兵紧追不舍,最终甩开大部,单枪匹马将其追上,然苦战多回合,竟擒不下它……”

“千钧一发之际,又是那位散仙赶来,助了天帝一臂之力。最终异皮被封印在了它自己的巢穴中,而那位散仙也付出了仙魄的代价……”

“仙魄?那不就是……”白流双没忍住,惊叫出声。作为一只妖,对于精魄,要比凡人敏感得多。

南钰点头:“对,就是同归于尽了。他用自己的仙魄压制住了异皮的妖魄,并提前在这里布了镇妖仙阵,待仙魄压着妖魄入阵,异皮便再无逃脱可能……”

冯不羁惊讶地张大嘴:“这里是异皮的巢穴?下面那个仙阵里困的不仅有异皮,还有一个神仙?”

南钰却轻轻摇头,眉宇间似有唏嘘怅然:“是巢穴,是异皮,却再无神仙。法阵一破,异皮便可像现在这样随意作恶,但仙魄只能是仙魄,即便从法阵里出来,也成不了原来那位散仙,因为在祭出仙魄后,他用最后一丝精魂气在洞口布了仙术。没了精魂气的仙魄,就是一团修行罢了,要么被有机缘的人遇见,化为己用,要么永在天地间飘荡。”

“他在这里布仙阵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同归于尽的打算。”三千年前的一个神仙,连名字都不知,却让既灵肃然起敬。

“何止,”南钰道,眼底掠过一抹笑意,“他想得才周全呢,用困术堵住洞口还不算,又在困术里布了个令人……不,令异皮发指的‘嬉咒’。那本是仙人们嬉闹时玩的把戏,施法时以瀛洲东海里的‘游丝草’为引,可对一些简单法术附加上各种稀奇古怪的要求……”

“哦?”谭云山来了兴趣,他就愿意听趣闻乐事,比那些恩怨纠葛让人轻快多了,“那位散仙提了什么要求?”

“异皮不是喜欢变幻模样来戏耍折磨人吗,”南钰咧开嘴,带着点快意恩仇,“那位散仙布的嬉咒就是异皮必须伪装成进洞者的同伴,并由进洞者心甘情愿带出洞,但凡进洞者心生畏惧,心存怀疑,或者有其他动摇,异皮都别想出去。”

“如果进洞者只有一个人呢?”冯不羁怎么想都觉得这个仙术有点坑,“除非我们这种专门来找他的,否则误入山洞的多数都是落单的修行者或赶路者,异皮想骗也没办法吧?”

“那就想都别想呗,”白流双听得明白,也捋得清楚,“这‘嬉咒’是为了让异皮也尝尝被戏耍之苦,又不是真想放他出去。”她甚至有点欣赏那位散仙了,对待异皮这种,就得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而且这带着嬉咒的困术也不过是托底所用,若让那位仙人选,定然希望仙阵永在,这困术嬉咒永无用武之地。”谭云山悠悠叹了一句,简直能够隔着千年感受到那散仙的忧愁怅然,“像我们这种心思缜密的人,最悲伤的莫过于布局被破,棋差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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