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灵(217)

南钰用力点头,恐惧、忐忑、庆幸、后怕……他已经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再克制不住,湿了眼眶。

“你还真是一点不像你师父。”天帝摇摇头,似有失望。

南钰不解,愣在那里。

天帝沉下声音:“如果现在是郑驳老,他不会在已经发生的事情上浪费一点时间,而是会以最快的速度回庚辰宫,继续拿起《九天星宫》,卜渡劫之法。”

“师父已经占出了厉莽死门……” 南钰怔怔看着天帝,可底气并不太足。

“要么是卜错死门,要么是仅有死门还不够,需以得当之法相配合,”天帝看着一脸少年气的尘华上仙,目光是极深的信任与托付,“九天仙界能不能渡过这一劫,就看你了。”

“我?”重任来得猝不及防,南钰一时大乱。

他去占星,谁来为师父驱邪?

他根本没认真学过师父的占星之术,不过是看得年头久了,耳濡目染会那么点皮毛,师父都占不出的伏妖之法,他怎么可能占得出!

“我会派人将星辰炉和净仙草送去庚辰宫,并在七日内不眠不休守着,你若不放心,大可连人带炉一并移至占星室。”

“可我真的不行,我只是给我师父打打下手,我连九天星……”

众仙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打断了南钰的话。

紧接着,惊呼四起。

南钰看着天帝和两个伙伴也变了脸色,立刻回头。然后,他慢慢睁大眼睛,也不由自主倒吸口冷气。

这是他见过的,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厉莽圆滚滚的身上正裂开一道道口子,每道裂口都流出鲜血,而鲜血中,又慢慢生出牙齿。

最后,所有的裂口都成了嘴,从九天门到忘渊之末,无分头尾,密密麻麻遍布在厉莽身上,像无数头只有嘴的小兽聚成了一条肉虫。

狂风乍起!

忘渊水面被吹得荡出波浪,可那浪起之后并不回落,而是漾出忘渊,直直进入一张张血盆大口!

厉莽,终是喝起了忘渊之水。

九天宝殿,不,整个九天仙界,陷入死寂。

只漾起又来不及被厉莽喝到的忘渊水,拍落在岸,声声清脆。

“你师父有占出一旦厉莽开始喝忘渊之水,多久能喝干吗?”天帝从容地问,竟连先前的那丝乱都没了。

师父还真占出了,只是不想徒增恐慌。

可天帝平和淳厚的声音,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南钰起身,第一次与他平视,像师父一直以来的那样:“一天,忘渊水便会降下三尺,三尺之后,浅处的妖邪现世,接着忘渊水越往下降,越深处的妖邪便会陆续而出,不必等到喝干,世间已乱。”

天帝:“所以一天是大限。”

南钰:“若重布仙阵,可拖至三天。”

天帝:“三天,卜得出吗?”

南钰微微抬头,很想慷慨激昂地说一句“能”,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天帝忽然笑了,清浅的,温和的,一刹那便将周遭的沉重压抑驱散,透进微凉的风。

他说:“去吧,尽你全力,成与不成都无妨,那就是九天仙界的命数。”

第64章

珞宓在噩梦中惊醒,发现自己躺在羽瑶宫的寝榻上。

鬓角的发丝已被汗水打透,贴在脸颊上,些许凉意的潮湿。

她坐起来轻轻喘息,慢慢平复因骇然梦境而狂乱的心跳,由衷庆幸着,还好是梦。

“来人——”竟无一个仙婢发现她已睡醒,要起身更衣吗?看来最近她是管教得有点松了。

寝殿外,无人应答。

珞宓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正想骂,忽然听见脚步声。

只一人,由远及近。

不是仙婢刻意放轻的细碎,而是沉稳的、不容动摇的气度。

“母后?”珞宓看着进殿的身影,有些茫然。

帝后见她这样,怒又袭上心头:“睡一觉,就忘掉自己闯下多大祸了?”

她是想横眉立目的,可话一出口,才发现疲惫有余,震慑不足。连日鏖战,竟磨得她连发怒的力气都没了。

可这足以让珞宓忆起一切。

原来不是梦,原来那样日昏月暗星辰尽落的恐怖景象,是真的。

惊惧和后悔汹涌回笼,她的声音开始发涩,颤抖:“忘渊……真的干了?”

“厉莽已经喝了快有三天三夜,至多再一个时辰,水面低过三尺,那些被投入忘渊的妖邪就会陆续出来了。”帝后不想对女儿粉饰太平,可当看见其眼中的惊愕与悔恨,还是心生不忍,抬手轻擦她鬓角的汗水,将凌乱发丝顺于耳后。

泪水夺眶而出,珞宓扑进帝后怀里,泣不成声:“我没想到会这样,我真的只是想让长乐找回心……”

帝后拍了拍她的后背,深吸口气,稳住心神,冷静道:“究竟怎么一回事,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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