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然记(109)

春谨然耳朵也疼,也感慨功力高,但更郁闷的是,他刚才那是发自肺腑地讽刺啊,是自己表达的方式太含蓄还是这位老大爷理解能力有问题?!

夏侯正南总算乐完了,但脸上的褶子里还是满满笑意:“是啊,老夫都一百零三了,这耳聋眼花,看得见看不见的,也就不作数了。”

“……”看来理解能力没毛病,但既然知道自己是讽刺,干嘛还这么乐呵的全盘接受,弄得他怪不好意思的,只好再往回圆,“话也不是这样讲啦,有失必有得啊,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这看不见听不着的兴许身心更舒畅!”

围观众侠客崩溃,你要不会说话就干脆闭嘴行不行!

夏侯正南却好像很开心,再次狂笑,笑到最后几乎倒不过气儿,猛烈咳嗽起来。

一旁伺候的山庄下人连忙上前,却不料围观的众侠客们更快,眨眼间已将夏侯正南温暖包围——

圆真大师:“阿弥陀佛,庄主可还好?”

苦一师太:“庄主保重身体。”

靳夫人:“庄主保重。”

戈松香:“夏侯庄主不必与这等黄口小儿计较。”

青长清:“庄主!”

裘天海:“夏侯庄主!”

祈万贯:“哎哎让一让我都进不去了——”

春谨然的思绪还停留在夏侯正南那随着咳嗽呼扇呼扇的白胡子上,风云变幻得太快,他一时有些跟不住。

跟不住众掌门还是其次,主要是他跟不住夏侯正南啊!

为何狂笑?完全解释不通。难怪上到各派掌门下到江湖小虾都对他忌惮敬畏,什么权势背景都在其次,根本原因是这是个疯子吧!

这番混乱总算在夏侯正南重新坐到主位之后,告一段落。不过他没有继续问春谨然,而是转向杭明俊:“既然贤侄说一整夜都与春少侠在一起,可否告知所为何事?”

突然被点到名字让杭明俊猝不及防,刚才跳出来作证是一时情急,根本还没想好说辞,总不能说大部分时间都在腹诽你家这么急着办喜事吧,于是眼神不自觉往春谨然那边飘。

“你别看他,”夏侯正南似笑非笑,“那小鬼嘴里没一句实话。”

春谨然黑线。

被识破的杭明俊有些窘,定了定神,才正色道:“我与谨然相交多时,不想在此处遇见,因接风宴上没寻到机会,只好酒宴散后再行叙旧。”

“叙了一夜?”

“是。”

“看来贤侄与春少侠交情匪浅啊。”

“朋友易得,知己难求。”

祈万贯终于寻到时机见缝插针:“其实我与春少侠也是知……”

“夜里访友,”夏侯正南看向春谨然的眼神意味深长,“想来别有一番风味。”

“正是如此啊!”春谨然一脸诚恳,“月色下,美酒与情义更相衬!”

“好,改天我也试试。”夏侯正南语气轻松,玩笑似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很快他便转向下面众掌门,给出了自己的判断,“看来春少侠确实无辜。”

说是判断,可那口吻,分明就是定案。

众掌门不语,苦一师太却不从:“单凭杭四公子一人的说法便将嫌疑草草排除,怕是不妥吧。”

祈万贯:“那个,不是一人……”

夏侯正南:“杭四公子的说法还不够吗?还是师太觉得,杭家的分量不够?”

苦一师太:“夏侯庄主,我徒在贵庄惨死,我敬重您,才全权交由您查明真相,若您执意如此草率,贫尼怕是要反悔了。”

夏侯正南笑容散尽:“原来是老夫的分量不够。”

淡淡的语气,近似呢喃叹息,明明脸色平静,却让厅内气氛陡然凝固,巨大的压迫感蔓延开来,让人窒息,苦一师太更是迟迟不敢再言。

可惜沉默并不是夏侯正南想要的反应,所以他也不说话了,就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平和的神情中,甚至还有几丝悠哉。

显然,这是一个有些难堪的场面,对于德高望重的玄妙派掌门来讲。

一直站在她身后的小姑娘已怒目圆睁许久,此刻终于忍不住:“夏侯庄……”

“苦一师太——”

突如其来的男声盖过了她,小姑娘愣住,同在场的所有江湖客一样,循声望去。

只见青风从坐着的青长清身后闪出,走上前来,对苦一师太抱拳:“晚辈蜀中青门,青风。若师太认为单凭杭四公子还不够,青风愿意为春少侠的人品作保。”

青长清闻言皱眉,可眼下形势又不好发作。

苦一师太倒是愿意接这个台阶,就算不马上走下来,好歹可以稍作缓冲,起码不用直接杠上夏侯正南:“原来青门公子与春少侠也有交情。”

“师太此言差矣,”青风彬彬有礼道,“我与春少侠并非朋友,也谈不上交情,只是他曾在机缘巧合下帮过我青门大忙,所以青风愿意为他作这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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