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然记(234)

“谨然兄,怎么又发呆了。”杭明哲不知何时与白浪换了位置,来到春谨然身边,眼带笑意地看着他。

春谨然笑不出来,只能淡淡叹息:“我这人就是这个毛病,一旦有什么事想不通,就必须一直想,放都放不下。”

杭明哲歪头,有些不解:“何必呢,多辛苦。”

春谨然定定看着他,意味深长:“你呢,不辛苦吗?”

杭明哲笑了,不同于往日的浮夸,淡淡的,反而更显真心:“继承家业有大哥,传宗接代有四弟,我夹在中间,正好不上不下落个逍遥,怎会辛苦?”

春谨然似真似假地叹息:“若只图逍遥,那真是太可惜了。我听明俊说,小时候三个兄弟里,你最聪明,最得杭老爷子喜欢。”

杭明哲抓抓头:“谨然兄没听过这样一句话么,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春谨然道:“听过,但我觉得对你三少爷,这话不适用。”

“那就换个说法吧,”杭明哲一改往日三句话就跑偏的没正经,静静想了想,道,“比如说,春兄你天赋异禀,生来就会砍瓜切菜,煎炒烹炸,可你偏偏就只爱破案,那长大以后,你是想做个冠绝天下的厨子,还是不入流的神断?”

春谨然囧:“不入流就不能叫神断了吧……”

杭明哲白他:“我就打个比方,意思到了就行!”

“好吧。”春谨然不再找茬,认真思索了一下,给了个坚定的答案,“神断。”

“哪怕你的厨艺与断案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地底下我就认了,谁让自己喜欢呢。”

杭明哲咧开嘴,摊手。

春谨然愣住,继而,懂了。

没有人规定老天爷给了你才华,你就必须吟诗作赋,可能你就喜欢开荒种地,风花雪月还不如一粒稻谷带给你的快乐多;反过来也一样,继承家业的未必是最聪颖过人的,但一定是最有责任感的。能做,和愿意做,是两码事。

“臭小子,你就是命好。”最终,春谨然只能酸溜溜地来这么一句。

上有负责任的大哥,下有靠谱的四弟,所以杭三少再有资质,也可以随着心情不去努力成为青年才俊,一辈子扶不上墙便是他的幸福。

“怎么,眼红啊。”杭明哲得意挑眉。

春谨然坦然承认:“嗯。”

不只眼红,还有感慨。一个宁可被父亲骂也不愿意动动脑子使使劲让自己优秀一点的家伙,却倾心倾力布了这么一个局。每一步都算计到了,每一环都扣上了,细致精准,严丝合缝。

“月瑶一定是个非常可爱的姑娘。”春谨然忽然呢喃。他的声音很小,欢腾热闹里,只有杭明哲听得到。

后者落寞一笑:“你若见过她,说不定就没裴宵衣什么事儿了。”

春谨然怔住,本来应是尴尬的,可对方那种“我妹天底下最好”的自豪气焰,让这种尴尬被逗趣所取代。但莞尔之余,不免又有一丝伤感。

春谨然举起杯,轻声道:“敬月瑶。”

杭明哲愣了下,半晌才反应过来,哑着声音与春谨然碰杯:“敬小妹。”

两盏酒洒到地面上的时候,春谨然看见了杭明哲眼里的水光。

是夜,春谨然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后面他索性起身下床,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可踱了两刻钟,仍觉得心里烦乱,最终心一横,撩开窗子,一窜而……

“嗷!”

深更半夜不睡觉瞪俩眼睛站在别人窗外完全是丧心病狂好吗!!!

更丧心病狂的是人家还能慢悠悠地轻声问:“怎么还不睡呢。”

春谨然想掐死他的心都有:“这话该我问你吧!”

裴宵衣很认真地回答:“你一直在床上蠕动,吵得我睡不着。”

春谨然觉得有时间必须要教教大裴各种辞藻的正确用法。

“我不动了,你快点回屋睡吧。”春谨然企图打发走对方。

裴宵衣一针见血:“你是不动了,直接准备出门了。”

春谨然黑线,他就知道这家伙是故意的!晚上他和杭明哲说那些有的没的时,这家伙看似没注意,其实耳朵竖得比谁都高。

不过事到如今,春谨然也不打算瞒他了:“你先进来。”

裴宵衣翻身进屋,转头就关紧了窗,显然是知道春谨然要讲什么的。

春谨然也就开门见山:“我怀疑夏侯赋的死和杭家有关,确切地说,整个西南之行都是杭家布的局,就为了杀掉夏侯赋。”

裴宵衣皱眉,他虽从春谨然来到杭家后的奇怪态度里感觉到有不妥,甚至料到他晚上会不安分,可这背后的原因,却是他怎么都没想到的,一时也有点不好接受:“动机呢?杀人总要有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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