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即使窗外是初春,万物润泽,但是他的脸上,永远都是平静的冰雪,永远都是天山之上的冰雪,永远都不可能融化。
殷独贤拿着那把剑,一下下地在房间中挥动着。
他的动作并不粗暴,也不狰狞,甚至没有染上任何冰冷的杀气。
但是,被褥瞬间就被划成了两半,屏风也被瞬间劈开了,桌子,椅子,地毯,幔帐,一切的一切,都被殷独贤的那把剑,给划开了。
全部,都成为了碎片,一切,都被销毁了,所有的东西,都不再有价值。
到处,都是零散的,都是杂乱的。
最后,殷独贤的眼角,看见了那面铜镜。
那面靡音在时常照的铜镜。
殷独贤来到铜镜前,看着它,随后,他忽然举起手,那把剑就这样劈了下去。
不断地劈着,砍着,划着。
到最后,铜镜成为了无数的碎片,而每一片碎片中,都是无数破碎的世界。
没有什么是完整的,没有谁的心,是完整的。
蔚蓝的天空下,街道上,那静谧的阳光静静洒落。
靡音倚靠在窗边,看着路上的行人。
他们的表情,都是不同的,有焦急,有悠闲,有愉悦,有失望,有难受,有痛苦,有悲伤,有强颜欢笑,还有不知原因而隐忍的欢乐。
不管是怎样的表情,都是鲜活的,都是无比鲜活的。
只有他们,才是有人气的,才是真真正正活着的。
靡音安静地注视着他们,嘴角一直漾着一种微微的笑。
高远修从屋子外走进来,便看见靡音站在窗前,一动不动。
他将黑漆食盒放在桌子上,问道:“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这些人。”靡音这么回答。
“你,羡慕他们?”高远修问。
“是的,他们的感情,都是活的,不像我……”靡音转过身来,刚才她的右臂一直靠着窗户,有些酸麻。
高远修没有说话,只是将漆盘中的菜一碟碟地放在了桌子上,摆好。
那都是些清淡的小菜,很精致,是按照靡音的口味做的。
不论过去了多长的时间,高远修总是能够记得靡音的口味。
因为他的心中,一直都有一个她。
靡音,一直都是存在的。
这里,是盛容的边境,极净万在安顿好靡音后,便回到了耶罗,而高远修则执意留下来照顾靡音。
这些日子,高远修一直在暗中观察着靡音,他有预感,她将做某件事情,做某件他无法阻止的事情。
但是事情的结果,一定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好几次,他都想开口,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劝阻。
可是他开不了口。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远修。”
靡音叫了许多遍,高远修才回过神来:“什么?”
“你似乎是有事情要告诉我,是吗?”靡音看着他,眼神清澈,但同时,也是幽暗:“是不是,极净万那边,来了消息?”
高远修觉得自己的嘴唇,像是有千斤那样重。
他不想告诉靡音,非常不想。
但他知道,这也是瞒不住的。
这两个月,耶罗一直加紧攻势,逼迫得盛容的军队节节败退。
可是,在扇久坡处,耶罗的军队却无法前进。
因为那里,由杨池舟所镇守。
那里,是攻打盛容都城的唯一一条道路,因为有天然屏障,地势优越,易守难攻,再加上,杨池舟用兵如神,耶罗在此损失巨&大,可是却没有逼退杨池舟一分一毫。
耶罗和盛容的胜负,会在这里,得到解决。
即使耶罗兵强马壮,士兵彪勇善战,可他们毕竟是进攻的一方,后备军粮有限。
而反观杨池舟的军队,坐镇极佳位置,并且后方粮草源源不断送来。
这样一来,耶罗便处于劣势。
耶罗在先前攻破前方盛容的几所重要城池,也是用无数的士兵性命换来的。
极净万不愿意就这么放弃,因为扇久坡一攻破,盛容便能够拿下。
所以,即使损失惨重,他还是命令士兵强攻。
但是,时间一天天过去,除了多了鲜血,多了坟墓之外,这里的局势没有什么变化。
再强大的军队,遇到这样的情况也是束手无策的。
只要有杨池舟在,这里是永远也无法攻下的。
永远也不可能攻下。
高远修虽然不清楚详细内情,但他知道,靡音和极净万之间达成了一项重要协议。
而那项协议,牺牲的那方,一定是靡音。
因为,极净万是不肯吃亏的,他从来都不会吃亏。
所以,高远修非常害怕极净万的消息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