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青店(11)

时值深秋,院子中枫树正盛,每一片叶子都凝聚着浓艳的红色,仿佛腥热的血液即将贲涌而出。

整个屋子没有一丝声响,死寂一片。

终于,他们来到二楼尽头的房间前。

男子停住脚步:“少爷吩咐过,请余小姐自己进去。”

未欢看着他,忽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面对未欢突然的提问,男子有些诧异,但依旧礼貌回答:“韩卢。”

“韩卢……一定是夜风为你取的。”未欢说道:“以后别再叫这个名字了。”

“为什么?”韩卢清清嗓子:“我是说,余小姐认为这个名字有什么不妥吗?”

“《博物志》上有句话:‘韩有黑犬,名卢’。”未欢淡淡说道:“韩卢,是狗的名字。”

说完,未欢不再理会他,径直来到门前,轻轻吸口气,随即抚上把手。

喀嚓一声,门开了。

迎面便看见一张大床,铺着黑色真丝被单,而夜风正躺在上面,一手枕在脑后,两只长腿相搭,好整以暇地看着进入房间的未欢。

“你终于来了。”夜风脸上没有半点异样,仿佛从一开始便知道有这一天。

“帮我。”未欢直截了当地说。

夜风锐利地看着她:“你想要什么?”

未欢脸上仿佛蒙着层面纱,看不清她的表情,“我想让一个人消失。”她说,声音柔而平静。

夜风起身,缓步走来,在未欢面前站定,凝视着她:“那,你可以给我什么?”

声音是同样的柔而平静。

“你想要什么?”

夜风那双细长的眼睛缓慢而仔细地扫视着未欢,目光炯炯,燃烧着狩猎的欲望,“你。”他说:“我要你。”

未欢淡淡一笑:“那就拿去好了。”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会对你如此着迷。”夜风眯眼,伸手抚摸着未欢的脸颊,眷念地逗留了许久:“因为我们是同类,为了得到心爱的东西,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他一把将未欢打横抱起,搁在床上,迅疾而熟练地褪去她的衣衫。

赤裸的肌肤接触到真丝被单,未欢只觉一阵冰凉。

夜风忽然将她拉起,只手扣住下颚,逼她正视前方。

未欢这才发现,床前镶嵌着一大面幽绿色镜子,占据了整壁墙。

一股灼热的气息喷在她耳边,夜风低声命令道:“看着镜子!”

未欢没有反抗,她抬头,看见镜中的自己不着片缕,雪白的肌肤与纯黑床单形成鲜明对比,恍然看去,竟有些刺目。

夜风吮吻着她的颈脖,双手慢慢上滑,抚过那光滑的脊背,转而握住胸前的柔软。

他犀利的眼睛一直盯着镜中未欢的表情,想从上面欣赏到惊慌,痛苦,耻辱。

但是没有,未欢的脸上除了平静还是平静。

夜风忽然动怒,猛地将她推倒,覆压在她身上,一个挺身,动作粗暴,带有惩罚的意味,像急风骤雨般将她席卷……

半夜,夜风被一阵淅沥的水声吵醒。

打开浴室门,只见里面雾气腾腾,未欢正闭着眼睛泡在浴缸中。

夜风在未欢身后的平台上坐下,俯身亲吻着她的发顶:“弄痛你了?”

未欢缓缓睁眼,却没有做声。

一旁的水笼头并没有拧上,热水潺潺流下,又从浴缸边缘缓缓淌下,整个浴室地板上全是水。

“原来你洗澡时有这种习惯。”夜风笑:“不怕摔跤?”

“没摔过,所以不怕。而且,”未欢牵起嘴角:“摔倒的那个人,一定不会是我。”

“是吗?”夜风笑着低头,却发现了那个刺青,便拿起她的右手,懒懒地问道:“这么漂亮的火,你想用来烧谁呢?”

未欢静默了会,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奇异的亢奋,她如呓语般地低声道:“一切该烧的人。”

一个星期后,戚寒颜的死讯传来。

在山道的转弯处,她驾驶的车冲破栏杆,直直摔下悬崖。

车毁人亡。

粉身碎骨。

何许深悲恸欲绝,迅速颓丧下来,整日待在房中,不停地灌酒,不让自己有一刻的清醒。

他彻底变了。

成天穿着胡乱搭配的衣衫,满脸胡髭,凌乱邋遢,醉酒后便大吵大闹,摔东西骂人。

以前那个衣着整洁,温和俊雅的男子不复存在。

所有人都说,何许深完了。

这样持续一年之后,大家不约而同地渐渐远离他。

除了未欢。

她一直待在何许深身边,衣不解带地照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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