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青店(47)

安妮靠近他坐下:“在想什么。”

田西没有回答,从看见那张照片开始,他再没有说过话。

安妮看一眼窗外黑黝黝的横斜曲张的树枝,轻问:“是她吗?”

月光斜斜照入,水一样洒在地上,深深的白,没有血色。

所有的人都没有血色。

血,在下午已经流尽。

不,是在颈脖被砍断的瞬间,喷涌而出。

田西缓缓闭上眼,记忆回到10年前:“那天,我拉着她的手,她的指尖很凉,但她说‘没关系’。那是她最后对我说的一句话……没关系……我以为她不怪我。可她却杀了自己—她宁死也不原谅我,宁死。”

声音经过尘封的时间,变得恍惚苍凉,在这黝闷的房间中絮絮飘荡,无方向地。

安妮看着他,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也许,她的死和你无关。”

“是,和我无关,我并非存心。”田西讪笑,拧开矿泉水瓶,仰头喝下,那水在夏夜潮热的衬托下出奇的冰凉,穿过他的咽喉,连带声音也变地冷冷的:“活着的人怎么说都行。”

“田西。”安妮低垂着头,额角抵着墙壁,整个人埋在黑暗中,只听得她轻问道:“在那场游戏中,你喜欢过她吗……哪怕是一点点?”

田西静默。

可内心却绝非外表似的波澜不惊。

他喜欢过她吗?

多年来,萦绕着自己的是无尽的愧疚与悔恨,但……是否还有些别的。

在丹绿低着头,细声说道你想做的事总是能做到时,他不是无动于衷的。

因为这句话,他断然拒绝了父母的要求,报考了医学院。

他想把这个消息第一个告诉给她。

但那时,她已经不在。

“晚安。”等不到回应,安妮不再强求,自顾自睡下。

也许是太想逃避的关系,田西觉得今天特别的累,在他眼中,月光渐渐氤氲成模糊的一片,再也看不清晰。

他躺在地上,朦胧中,似乎感到一道目光正冷冷地看着自己。是谁?他努力想睁开眼,但睡意却如洪水猛兽般袭来,他不堪一击,沉沉睡去。

再次睁眼时,天已大亮。田西撑起身子,环顾着四周,神情有些惘然。

没多久,其他两人也陆续醒来。

“睡得真舒服。”金怀瑾习惯性地伸伸懒腰,但突地记起自己的处境,脸色立刻暗沉下来。

“走吧,我们去找施迎故。”田西站起身来,

金怀瑾有些不情愿:“何必呢,他自己会回来的。”

“他还是你朋友吧。”田西看他一眼。

金怀瑾不说话,嘴角紧抿着。

安妮劝道:“田西,就我们俩去吧,留个人也好,免得等会施迎故回来见不着人。”

“走吧走吧,全都走吧!”金怀瑾负气地将背包一踢:“自己也不知活不活得了,还管别人!”

田西不理会他,打开门,偕同安妮走出房间。

但—一踏出去,他们便看见一张照片静静躺在门前。

田西缓缓将它拾起。

“那又是什么照片!”安妮有些紧张。

田西无法答话,他看着照片,只觉得全身发僵,无法动弹。

金怀瑾并未注意到两人的异样,犹自在借题发挥,乱耍脾气:“什么鬼地方,蚊子这么多!是谁把窗帘放下来的!没事干吗?”

田西听见他的话,先是一怔,电光石火间,忽然明白过来,难怪刚才一直觉得房间中有什么不对劲,原来是窗帘!

昨晚临睡前,明明是拉开窗帘的,今天又是自己头一个醒来,窗帘怎会无端端合拢?

难道……

他猛地转头。

与此同时,金怀瑾拉开窗帘,“刷”的一声,灰尘经不起如此大力的凌虐,纷纷阵亡,尸体在空中飘飘扬扬,死不瞑目,落不下来。

就像窗外那棵树上吊着的施迎故,腰部以下不翼而飞,只剩下半截身子。断口处是一团团混沌的人体组织,像一锅煮糊的粥,红白交杂,黏黏糊糊。

田西手松开,照片幽幽飘下,只有它才能落在地面—里面的施迎故,双眼睁到最大程度,几乎要将眼眶裂开。他的眼珠遍布血丝,像困着只红蜘蛛,在不断挣扎,爬出照片,爬进在场每个人心上。

已经没有退路了,厨房中的人头,窗外树上悬挂着的尸体,像层层牢笼,逼得他们走投无路。

三人只觉得身上一阵冷,一阵热,每个毛孔都泛出细汗,冰凉腻滑。

“施迎故说得对,方丹绿回来报仇了!”金怀瑾双手紧握在一起,因用力过大,指关节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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