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债(14)

我黯然出寺,踯躅街首。一年多的相思苦伤情愁,竟被她说成一时发热,一文不值。

我在街上看身侧烟雾缭绕,难道只因为我没吃过馄饨面,我的情就不叫情?

我颓然踱到烟雾缭绕处,矮桌前拖过一张小凳,坐下黯然道:“老板,来碗馄饨面。”

喝下那碗面汤后,我成了宋珧仙。

衡文假惺惺地宽慰我道:“命,这就是天命。天命不可违也。”

是了,衡文曾如此奚落过本仙君,这桩事我确实对他说过。

那时本仙君长叹道:“天命让我孤鸾星高照。”衡文躺在莲池畔的青石上,闭着眼道,“否,否,是天命让你做神仙。”

如此一想,如今我陪天枢南明唱的这出戏,从大面上来看,与本仙君当年的情史,竟有一两分相似。

李思明看上了慕若言,慕若言与单晟凌两情相悦。李思明将慕若言捆在身边,要用尽手段,无情折磨,棒打鸳鸯,虽然玉帝不会给南明天枢安排什么好下场,但慕若言与单晟凌从头到尾依然两情相悦,不动不摇。

敢情本仙君其实还是个帮衬的冤大头。

难道本仙君就是在这种戏中,做这种角儿的命?!

玉帝个缺德老儿!!

本仙君积怨沉睡,竟梦到南明帝君带着一顶粉红小轿,身披铠甲,在东郡王府门前横刀而立,让我还他天枢。

我在一面在心中呐喊,帝君你赶紧把天枢扛上轿子,跑得越远越好,本仙君真的不想侍侯他了;一面在口中恶狠狠道:“本仙君要定了天枢,他是我的心肝。谁也抢不得他!”

朦胧中,被人一把拖起来,抖了一抖。

我半睁开眼,瞧了瞧揪着本仙君前襟的衡文:“做甚?”

衡文拖着字眼儿道:“你的心肝儿天枢正在你房内的床上吐血,别喊梦话了,赶紧过去瞧瞧罢。”

本仙君忙纵光闪回李思明卧房内,此时天已微亮,半昏半明中只见天枢面白如纸,双目无力地闭着,嘴角还挂着一缕血痕。床下落的一方白帕已血迹透染,他袖口被角,也染着点点血斑。

好端端的他吐个什么血。

衡文在我身边道:“心尖上的玉人已咳血晕矣,你还愣着做甚?赶紧抱扶入怀,喊大夫去罢。”抬手将我推进李思明躯壳。我翻身从床上坐起,半扶起天枢,替他擦擦嘴角血渍。衡文用了隐术,偏偏让我这李思明的凡眼能看得见他。坐在凳上,笑吟吟看天枢瘫在我怀中。我铁着面皮,高声喊道:“来人!”

丫鬟应声推门叩头,我颤声道:“快喊大夫,言公子吐血了。”

第十一章

东郡王府的大夫向我道,言公子他脉像浮涩,乃积年旧症染了寒气,淤痰存堵,如此这般絮絮叨叨。

我挥袖打断,“本公子不通医理,你与我罗嗦这许多有什么用?病症知道了,治罢。”

老头儿喏喏应了一声是,慢斯条理开了张方子,说他只能先开方子稳住慕若言的咳症,隐晦暗示慕若言的病不能去根。

不能去根,那不是肺痨么?

我低头看了看慕若言,怪不得脸色黄里透白,成天咳嗽,原来有痨症在身~~衡文还没走,在桌旁悠然道:“看你面露忧色,怜惜得很,心痛得很。”

本仙君的心被你奚落得乱抽,哪有工夫去痛。我看四下无人,低声道:“天已大明,赵公子不怕有人去请幕仲?”

衡文道:“也是,我先回房去了。你且看着天枢罢。”银光一闪,不见踪影。可算走了。

本仙君在床边坐下,天枢还没醒,我把他的手放回被子里,替他将被子掖的再严些。玉帝对天枢似乎特别狠,全家死光,做人禁脔,还给他按个痨病在身上。让他半死不活地吊着受罪。那南明在南郡做将军做得甚开心,倒没听说怎么倒霉过。

一碗药没灌完,天枢醒了,我伸袖子替他擦了擦嘴角的药渍,“到水里泡了一趟,把痨病根激出来了,何苦来着。”

慕若言又苦苦一笑:“可能我这身子真的是个半死不活的命,只是又诸多劳烦了。”

我假笑着说,“你是我心尖上的,为你做甚么我都情愿。”你是玉帝摊派到本仙君头上的,本仙君做什么都是活该。

偷着牢骚归牢骚,本仙君还是忍不住问,“大夫说你的病是陈年的旧疾。慕府犯事并没有多久,之前你都是相府少爷,怎么好端端的会弄个肺痨在身上?”

慕若言默不吭声。

我道:“难道又与单晟凌有关?”见他还是不吭声,再接着道:“你对他倒真的情比金坚。什么时候把你们的情史一一讲给我听听。”伸手捞一把天枢的头发,“也让本公子知道知道,他是怎么得着你的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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