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月折梨花:风月栖情(94)

我在吹埙给你听,我在告诉你我很害怕很孤单很无助,我在告诉你我很需要你,你听到了么?

不知哪里吹来的风将烛火吹得明明灭灭,烛泪点滴,不到尽头,怎么也落不完。

这夜晚的风哦,也好生寒冷,竟将脸颊吹得冰凉一片,好生地涩疼。

“公主……”有很熟悉的温柔声音颤抖呼唤。是夕姑姑么?或者,又是幻觉吧?我那段曾经很青葱美好的岁月,似乎一直伴着夕姑姑轻柔的罗嗦和呼唤。

[注:本章诗词出自北宋•秦观《点绛唇》(醉漾轻舟)]

109.飞花篇:第二十四章 千里归路斜阳暮(一)

“公主!”声音更清晰了,瘦巧的身影缓缓走近,弯下腰,对着我。

尖巧的下巴,盈瘦的身躯,微微的鱼尾纹,略带愁意和怜惜的眼睛,正是我的夕姑姑。

我努力睁大眼,再伸手摸了一摸,已摸着夕姑姑温热的面颊,正滚下大颗的泪珠来。

“夕姑姑!”我恍惚记起安亦辰是曾说过,夕姑姑今晚就到了,我却不知道这么晚她居然还会跑来看望我。烛光下,她的容貌和三年前无甚差别,只是头发里杂了一些雪色发丝。

“公主!”夕姑姑已走到我身边,将我紧紧抱住,泪泗滂沱。

我也伏到她那温暖依旧的怀中,擦着眼泪。

擦眼泪时,我才发现自己面庞早就冰凉一片,也不知刚才吹埙时已落了多少的泪了。

又一道披了素蓝长袍的修长身影出现在房门前,倚门向我望着,灿若星子的眼睛多少有些黯淡。但他居然什么都没说,只倚门望着我的眼泪,好久,好久,直到我哭得倦了,伏在夕姑姑的怀里快睡着了,那对眼睛还在淡淡闪烁,如阴日里无力灼亮自己的星子。

“夕姑姑,她为什么还是不开心?她想要什么?”我听见安亦辰那般苦恼地在问着夕姑姑。

我要什么?

我其实什么也不想要啊!

我只想要我的一家平平安安,和白衣一起徜徉在天影澄淡幽篁摇风的岁月里,过我们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生活。

至于大燕王朝,我深知自己已无力回天。

何况,白衣是那么地盼望能出世,我又怎忍他到这样的腌臜世界中拼搏,又怎忍他那般愁肠百结却不肯诉说分毫?

把我一手带大的夕姑姑来了,对我来说,总算是一件好事。

夕姑姑包揽了我的三餐,天天带我去看母亲,带我出去散步,有的时候,就是走到晋国公府的二门外都无人阻止。

见到她的人,都恭恭敬敬叫她夕姑姑,比对我还客气三分。看来她不但曾在晋国公府住过,而且深得安亦辰尊重和信用,连下人都不敢对她有丝毫的无礼。

或许是安亦辰吩咐过了,或者是夕姑姑自己的威望使然,我已比原先不知自由多少。

但我这时也突然发现,我和白衣之间的距离,却越来越远了。

我的三餐不用他管,他每次只是例行公事般来问脉,然后迅速离开,连药都是煎好了叫人送来。我有心缠住他问上几句,可夕姑姑几乎每时每刻都守在我的身边,寸步不离,根本找不到说话的机会。

夕姑姑是我最亲近的人,可是此时,我却再不敢向她吐露我的心事。

因为我知道,三年来,只怕她也成了安亦辰最亲近的人了。

安亦辰并不刻意来探望我,但总是在不经意间遇到我,而当安亦辰不经意遇到我后,夕姑姑也立刻会在不经意间消失,留下了大片空白的时间和空间让我和安亦辰相处。

如果说这不是夕姑姑暗中使了力,才真是怪事了。

夕姑姑失而复得,于我,竟成了一种悲哀。从小的惯性让我不由不和以往一般依赖她,可她的暗中算计又让我再不能如以往那般信赖她。

真不知安亦辰在这三年内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她开口便是二公子如何聪慧优秀,闭口便是二公子如何和善待人,又不好明着打断她,于是,我常在她罗嗦的时候看着天上飘过的云和飞过的鸟,神游物外地怀想白衣,怀想他宛若明珠的眼,云淡风轻的笑,欲言又止的淡愁。

我觉得他像飘来飘去的云,明明可以清晰看到大片的洁白,但伸出手去,竟然抓不住。

自从夕姑姑来了,和我近在咫尺的永远是安亦辰。他总是出现在我身边,问着我生活中的每一个细枝末节。我从不知道一个男子也能这么烦人的,更不知道安亦辰在处理军政大事时会不会也这么婆婆妈妈。我不想得罪他,但更不想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了。

我是不是可以把白衣这些日子的冷落,看成他对我不忠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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