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天下(165)

八年前许从悦被遣至上雍封地,虽时常回京,但许思颜瞧他神色,分明不大开心。

他早知堂兄小小年纪就被送至江北封地,必会遇到种种繁难之事,再不想居然有人敢直接算计上了他。

他忍不住瞧向白日里救起花解语的湖水方向,思量着能不能把这女人再沉上一回。

沈南霜此时却已全然放了心。

花解语想争得太子宠爱,她也的确应诺在帮她。可惜花解语却不知许思颜颇重手足之情,纵不在意她之前种种风尘之事,也不可能去碰自己兄长要过的女人。

花解语已被许思颜几句话嘲讽得面红耳赤,哽咽道:“听闻此事之后,雍王郁郁寡欢了许久,皇上几次欲为他议亲,都被他推了,罪女从那时候起,便觉万分对他不住。”

许从悦是在宫中长大,成年后许知言等自然会过问他的婚事,但许从悦诸多推脱,众人便猜他自身品貌出众,才识不凡,未曾遇到心仪女子,是以不肯将就,再不晓得居然还有这样的内情。

而许思颜也忽地想通为何觉得这女子眼熟了。

跟在许从悦身边的那个纤羽,清艳妩媚,眉眼正和这个花解语有几分相似。

他静默片刻,继续问道:“后来呢?你又被慕容继贤转手给谁了?”

这话问得甚至有些恶毒。他唇角虽浮着一丝笑,眼底已半点笑意俱无。

花解语羞愧得无地自容,只得道:“慕容继贤贪我美貌,倒也不曾再将我再送给谁,一直将我带在身边。直到……直到这回太子过来,才将我送入泾阳侯府伺机而动。因绿藻吃了亏,晓得太子妃不好招惹,没敢让我出面,又悄悄接回了北乡,待太子过来时,才和别的乐妓们一起送了过来。”

这一次,不等许思颜开口,沈南霜已紧张问道:“他们为什么送你过来?到底是何居心?”

花解语道:“自然是令我接近太子,伺机为他们做事。”

许思颜眉峰微微一动,“他们?是谁?”

花解语道:“这边是泾阳侯、慕容继贤、高敬德、田京等将领,还有太子前日抓的那几个。京中应有广平侯、张宁中等人接应,也许……还有其他人,便不是罪女该说的了……”

许思颜捻着茶盏,沉吟着一时没有说话。而身边的成谕、沈南霜相视一眼,脸色已十分凝重。

参知政事张宁中,其父张则曾任景和帝时丞相,是三朝老臣,极有声望;其妹为泰王妃,也就是许知言四弟许知临的嫡妻。

泰王幼年丧母,禀性忠厚,——至少在父兄臣僚跟前禀性忠厚,遂不曾卷入当时异常激烈的夺储之争中。

许知言厚待诸弟,连曾经一度威胁到他地位的英王许知捷都如常叙着兄弟情谊,对这个温厚四弟自然愈加优渥。且泰王妃与慕容皇后自幼相识,私交甚笃,遂连慕容一族都对泰王一家另眼相待。

还有个原因,泰王之子许从希,襁褓之中便被册为世子。

泰王妃时常入宫,每次都会将许从希带在身边。慕容皇后极喜小孩,许思颜虽在她跟前长大,到底身为太子,需学的东西太多;又或者,还有些别的心结在。总之,慕容皇后待许从希极好,即便说不上视同己出,也差不了太远了。

而如沈南霜、成谕等许思颜的心腹亦已知晓,先前在伏虎岗将许从悦当作太子追杀的那些刺客,也与泰王身边的人有些相关。但背后之人自然不可能让那些出身糙莽的刺客知晓他们的真实背景,便是许思颜再怎么深究,顶多只能揪出直接主使他们的人,绝不可能牵连到泰王府。

说到底,以泰王的尊贵,若是查无实据,绝不可能动摇泰王分毫。

便是许思颜自己,听闻那主使之人和泰王府有来往,虽立刻疑心上了泰王府,转头却不得不认真思量一回,是不是他太多心,误疑了叔父和堂弟。

帝王之家,虽不如寻常人家兄弟叔侄亲密自在,但至少泰王一家和帝后相处得极好。

花解语吞吐着并没把“其他人”说出来,却提到了张宁中,无疑暗示了收买cao控江北那许多实力干将之人,正是泰王许知临。

如此关系江山社稷的要紧之事,居然从一个歌姬口说如此轻易地说了出来……

许思颜盯着她,扬着唇角轻笑,“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慕容继贤好歹和你有几分香火情,这么迫不及待要断送他一家老小性命?”

若和泰王勾结意图不轨,无疑是抄家灭族的谋反大罪。他又岂能因她的几句话便定了人家那等可怖的罪名?而他也不认为,一介小小歌姬,敢轻涉如此险恶的夺储之争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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