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霄转头见可浅媚两眼放光,笑道:“好罢,那我们便尝尝那新菜式吧!”
楼上客人颇多。出门在外,也顾不得讲究许多礼节,因而卓锐等也一起入坐。
唐天霄远眺着自己治理下的瑞都城,可浅媚等人却对小二介绍的北赫菜大感兴趣。
不多久几样菜送过来,却是一盘炙牛ròu、一碗牛脯羹和一碟干酪。
可浅媚尝了尝,顿时大失所望,说道:“这哪是什么北赫菜式?什么时候再回北赫住一阵才好。那里的牛羊、美酒和少年郎都是一等一的。”
唐天霄道:“这个也容易,隔几年我带你去吧,顺带可以看看那些你魂牵梦萦的北赫少年郎。”
可浅媚一怔,问道:“啊,怎么去?”
唐天霄森森道:“打过去喽!”
可浅媚噤声,挥手叫了小二过来点别的招牌菜了。
正在等着上菜时,只闻楼梯口传来悠悠的吟唱:
不向花前醉,花应解笑人。
只应连夜雨,又过一年春。
日日无穷事,区区有限身。
若非杯里酒,何以寄天真……
几人回头看时,却是一个占卦的道士晃晃悠悠走了上来。
小二忙拦道:“喂,你这道士,怎么闯这上头来了?回你大街上找主顾去!”
道士笑道:“我不找主顾,今日我是你的主顾。”
“这……”
“老道也要吃饭,上来不得吗?”
小二将他打量又打量,才道:“咱们这店,得先付帐后吃饭。”
唐天霄等过来这许久,却没见提这规矩。
小二如此说,显然是怕跑来个吃白食的了。
道士也不着急,在袖管里掏了片刻,便摸出一锭十两的银子来,叹道:“幸亏昨日那主顾赏的孔方兄尚在,不然这状元楼的门槛可就跨不过来了!”
小二立时转过脸来,也不说要先付帐了,笑道:“道爷请坐,请问要点些什么菜?”
道士摇头,恰恰唐天霄等人的邻桌空着,遂上前坐了,犹自摇头晃脑道:“翻手作云覆手雨,纷纷轻薄何须数?”
可浅媚轻笑道:“这道士倒是有趣。”
唐天霄细细打量,只觉这道士长相虽是平凡,却神采卓异,风清骨峻,心下也是纳罕。
这时他们后来点的菜也送了上来,遂令小二将之前的北赫菜撤走。
道士正刚点了两样菜,忽抬头看到小二要端走那几样,忙道:“可烛来的那位姑娘,老道也想尝尝北方的口味了,不如赏了老道吧!”
可烛来的姑娘?
可浅媚吃惊,将那道士看了又看,和唐天霄相视一眼,才道:“好呀,你也尝尝,这是不是北赫的风味。”
小二只得将那几样菜放到道士那桌上。道士便满意地点头:“这些便足够了。刚才点的便不要了罢!”
小二目瞪口呆,欲要发作,却又不能。
他明明吃了白食;但这几样菜,也明明是客人真金白银买下来的。
唐天霄心生警惕,却微笑道:“若非杯里酒,何以寄天真?无酒怎么下菜?小二,给这道士两壶酒吧,记在我们这桌便是。”
小二松了口气,笑道:“原来你们是相识的故人,那敢情好。”
那道士却自在,向唐天霄一揖以示谢意,便接了小二送上的酒,自斟自饮,自得其乐。
唐天霄悄问:“浅媚,你没见过这道士?”
可浅媚摇头,也悄声答道:“应该没见过。北赫的中原人不多,道士更少。若是在北赫见过,不会没印象。来到大周么,不是给你的护卫押着,就是给你的后宫关着,哪里有机会见着这些奇人异士呢?”
唐天霄听她说得不好听,瞪了她一眼,继续吃着饭菜不提。
那边道士喝得开心,却拿筷子敲着杯盏悠悠而唱:
锦筵红,罗幕翠,
金丝帐暖良辰美景不虚过,
坐拥天下怎嫌美人珠玉多?
叹兴亡一梦,
无常上门何处躲,
总逃不过共他见阎罗!
闻道江南好,
野水碧于天,
中有白鸥闲似我。
且不如,
杯酒寄天真,
玉笙吹老里看碧桃花落。
他的声音虽是沧桑,却极富穿透力,清楚地传到楼上每个人的耳中。
这词也颇有点看透红尘高蹈于世的味道,八成的客人都听住了,连卓锐、陈材都住了筷,静静地倾听着。
唐天霄皱眉道:“唱得倒是轻易,究竟谁能看得开?左不过是那起求功名求富贵不遂心的人编出这些词儿来自抬身价而已。那个大名鼎鼎的青莲居士更矫情,‘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假若他得了玄宗重用,封侯作宰的,看他还会不会想着什么散发弄扁舟!‘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也是笑话。他只是眼高于顶,不想‘摧眉折腰事权贵’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