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媚·恋香衾(139)

卓锐答道:“有。大周延用前朝律法,如凌迟、梳洗、剥皮之类的酷刑都未废除。只是皇上仁德,这些刑罚从来没有使用过。”

“然后呢?”

唐天霄忍着牙齿的格格颤抖,冷冷道,“有人打算在朕的淑妃身上开个先例?”

卓锐伏在地上,手指已禁不住用力抠向地面坚硬的山石,低声道:“皇上,须尽快设法,万万不能让他们用刑!这刑法,只要一用上,人的肌肤尽落,便是救下来,也……也绝难存活……”

唐天祺已急得一脸紫涨,问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就因为我们没有及时撤军?就……就用这样毒辣的手段?杀人不过头点地,北赫来的都是些什么人?真敢这样对待他们自己的公主?”

唐天霄忽道:“如果,她根本不是他们的公主呢?”

唐天祺怔住。

唐天霄面色雪白,轻轻道:“她不是他们的公主,却还是朕的淑妃!传旨,火速撤兵!他们不是要走吗?让他们走,还不行吗?还不行吗?”

最后一声,却转作了凄厉的咆哮,拖着微微的哽声。

一道亮烈耀眼的光束闪过,只听“砰”地一声,特地从山下搬上来的精巧案几已被他的龙吟剑斩作两截,木屑四飞。

木匣连同送过来的污。秽衣衫和肚。兜掉落地上,肮脏破碎,腌臜不堪,怎么也没办法和那个巧笑倩兮的明丽女子联系起来。

红烛摇影,薄帷纱帐,浅紫色的肚兜在他掌中温柔滑落,那对交颈的鸳鸯仿佛在昵喃细语,窃窃低笑……

碧天流光,山林曳翠,她笑意轻盈,着了一身快要融入山色中的清慡翠衣在前方灵动地飞奔着,浅浅的一抹,时隐时现……

却如此清晰地镌在心间,牵引着他的目光,牵引着他的思绪,于不知不觉间……

他头疼欲裂。

外面又传来杂沓的脚步声。

见有人在往内探着,又不敢进来,唐天祺看一眼坐在席上紧抱着头部的唐天霄,急急走了出去。

来的却是禁卫军的一个统领,身后跟着几名禁卫军,却押着个粗衣布服的山野村妇。

他忙低声喝问:“什么事?”

那统领忙上前答道:“刚我们正要撤军时,这个女人忽然冲过来,咿咿哑哑也说不清楚,只是指着山顶的王旗,看样子是想见皇上。”

“说不清话?”

“她的舌头给人割了,好像是刚刚割的。”

近年家国安泰,虽说不上路不拾遗,但凶杀抢劫的案子已经极少。

荆山地处京畿,民风也算淳朴,这两日又是漫山遍野的禁卫军,怎么可能有村妇平白给人割了舌头?

刀光如雪,一霎魂魄惊

唐天祺皱眉留心看时,这村妇三十多岁年纪,生得牛高马大,眉眼深邃,看来甚是健壮,却不时拿手里的帕子揉着眼睛,看着竟是眼泪汪汪的模样。

他问道:“你想见皇上?”

村妇眼睛里立刻闪过迫切的希冀,连连点头。

唐天祺看一眼沉寂如死的帐篷,料得唐天霄不是听不到外面的动静,只是心倦体乏,不想出来罢了。

于是他向那村妇温和道:“我是成安侯唐天祺,当今圣上的堂弟,有什么事和我说也是一样。”

村妇立即摇头,手指只指向天空的王旗,以示一定要见到唐天霄。

唐天祺道:“皇上正在休息,只怕没空见你。”

那村妇急得涨红了脸,啊啊啊地沙哑叫唤着,弯腰在灌木丛中做出苦苦寻觅的动作神情。

唐天祺看明白了,却不敢轻易相信,只犹疑道:“你有我们要找的人消息?”

村妇立刻站直身,啊啊地点着头。

唐天祺紧跟着确认:“你知道她在哪里?”

村妇点头,嘴里含糊地“说”着什么,声音变得又短促又急切,早牵着断舌处的伤口,说了几句,便不得不低下头,吐出一口接一口的血沫,已疼得泪水直掉,却兀自去抓了唐天祺的衣襟,指指自己的心口,又指指东南的某个方向。

唐天祺一眼看去,月色泠泠,风过萧萧,山色晦暗,林影憧憧,哪里看得出什么来?

这时帐篷里忽然有了动静。

唐天霄弓着腰从帐篷里钻出,立在帐篷前,盯着这村妇问:“你知道可浅媚的下落?”

村妇打量着他,眼神闪烁,惊疑不定。

唐天祺道:“这便是当今圣上。”

此时唐天霄依然是一袭便衣,散着长发,抿紧的唇如薄薄的刀锋,眉宇间却还有未及褪去的虚弱,精神甚是萎蘼,哪里还有大周天子传说中谈吐风流意气风发的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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