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媚·恋香衾(56)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争宠。

这晚的睡梦里,她看到了记忆中那个风姿卓然目光温厚的男子身影。

他将她牵在手里,与她并肩走着,绿绒绒的糙地被踩得悉悉碎响,他沉重的叹息,似把她的心也踩到了脚下,那样悉悉地碎响着。

她便仰起头,向他许诺:“七叔,我帮你,我帮母后。何况,我也想去中原。”

她远眺着南方一望无际的糙原,叹息:“我也想看看,中原的景色是什么模样。”

“五年了!”

他悠悠地向她叹息:“若势不可为,我宁愿你过得开心些。”

可为或不可为很复杂,喜欢或不喜欢却很简单。

在她还没懂得喜欢不喜欢的时候,她已学会仰望他,将他的每句话当作金科玉律,直到……遇到那个长得和她很是相像的女子。

她眉眼如画,声音清澈如水,那样轻轻地叹息:“浅媚,你不该去。那个地方,那个人,有一点血性的女子,都不该去。”

她撩动丝弦,在琴声泠泠里郁郁地说道:“你听过那支《薄媚》么?西子死了,沉于越溪……她爱的故国,用她殉了爱她的君王。”

仿佛有越溪冷冷的溪水漫天涌上,堵上她的口鼻,她失声惊叫,却在惊叫时听到了女子心碎的哭泣。

可浅媚猛地坐起,推开不知什么时候蒙到自己脸上的锦被,擦一擦额上的汗水,重重地吐了口气。

又做梦了。

可又似乎不是梦。

她真的听到了女子隐约的哭泣。

幽细,悲伤,委屈,心给揉碎了般疼痛的哭泣,听来有几分耳熟。

她披了衣,推开窗扇时,那厢立刻有守着的内侍跑过来,警惕地望向她。

月上中天,虫鸣啾啾,正是半夜时分。

谁若这时候不睡觉,总是惹人疑心,何况还是个身负武艺的异邦女子。

她也不掩饰自己的疑惑,继续向外张望着,顺便问内侍:“太后宫中哪里来的哭声?半夜三更的,把我都给吓醒了!”

内侍松了口气,到底低声答道:“禀淑妃,是贤妃娘娘在那边房中哭着呢!”

可浅媚失声道:“贤妃姐姐?她怎么了?”

内侍答道:“这个……奴婢不知。”

可浅媚冷笑道:“不告诉我,我便不知道么?还不是和我一样,被皇后栽污了,说我们谋害龙嗣?真真好笑得很,若她想嫁祸给我,早该避了嫌总不去我房中才是,还会帮我收拾东西,连个有毒的血燕也经了她手引人疑心?”

内侍不敢回答。

可浅媚继续道:“其实宫里谁不知道哪位娘娘最想着害了他人龙嗣呢!换了我,五年下不出个蛋来,也早着急了!如果换了她是文臣的女儿,或者异邦的公主,这会子只怕骨头都给敲散了!还容她躺在c黄上拿腔作势?”

她的声音极是脆朗,此时寂夜沉沉,只怕连关在别处的杜贤妃都听到了,一时竟止了哭泣。

内侍唬得忙道:“淑妃,太后娘娘一向睡得浅,千万低声,莫要扰了老人家睡眠。”

可浅媚闻言,哼了一声,砰地关上窗户,果然再不出声了。

她料定血燕之事必是沈皇后所为,但屡次提起都无人理会,反是一向待她甚好的杜贤妃受了牵累,大是不忿,冲口说了,心中也是后悔。

将同心结握在手中,她托着腮,已是烦恼。

“你在打什么主意呢?”

她喃喃道,“沈家就是再厉害,难道连你这个大周天子也怕了?”

第二日第三日,嬷嬷照旧过来问问她可曾想起什么可疑的人或事,见她一脸的迷糊,倒也不急着逼问,随即便离了她的屋子,继续去催问杜贤妃。

她不晓得杜贤妃那里又有多少可以问的,几乎每次进去,都要有个四五个时辰,连午膳晚膳都不得安宁。

于是,那曾再三被唐天霄逾扬为“贤德”典范的杜贤妃,不时在屋子里痛哭失声。

可浅媚甚至有点疑心,这嬷嬷暗中是不是受了谁的嘱托,一定要找出替罪羊来,只是万不能拉了她作替罪羊。

否则,为什么大闹熹庆宫的是她,送血燕的是她,却不来苛问她,只揪着杜贤妃不放?

这日午后,她正在榻上假寐,忽听门前似有人低声交谈,忙推了窗往外看时,便见到了唐天祺笑嘻嘻的面庞。

她欣喜道:“唐二哥,你怎么来了?”

唐天祺笑道:“到德寿宫,自给太后请安来了。”

她抬眼望望天色,道:“这时候,太后该在午憩吧?”

唐天祺双臂趴到窗棂上,嘿嘿一笑,“没错,所以我只能在宫里四处走走,顺路看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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