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媚·恋香衾(58)

唐天祺暧昧地笑了笑,“又和我装!如果你真的看不出皇上只有和你在一起时才特别开心,那他素日的心思,也算是白用了!”

可浅媚心头突突直跳,低头玩着荷包,飞快转过话题:“你是吃干饭的么?”

“嗯?”

“你不只是成安侯吧?你手里不也有很多兵马吗?全是干饭的?”

“我的兵马么……”

唐天祺盯着手里被摘得只剩了花蕊的牡丹,自嘲道,“也差不多是吃干饭的了……”

可浅媚却不解了,疑惑地望他半晌,实在看不出什么来,遂道:“不管你是不是吃干饭的,皇上是不是吃干饭的,总不能让无辜的人当替罪羊罢?何况……何况她不但是一品宫妃,也是……也是他的妻子之一。”

她自己说出了口,也不由地抱了抱肩,仿佛这样阳光正好的初夏午后,也有不知从哪里钻出的森森寒意,针尖一样往肌肤里扎。

唐天祺叹一声,随手甩掉摘尽花瓣的残枝,答道:“那些事自有皇上料理妥当,你又何必想太多?便是真的拿她顶了罪,牺牲的也是他自己的妻妾,于你还少了个眼中钉呢!”

可浅媚怒道:“谁把她当眼中钉了?”

唐天祺点头:“嗯,她不是你眼中钉,只是你是她眼中钉,也是其他后妃眼中钉。你不拔她们,她们早晚来拔你。不信你试试,若你有一天失了宠,看看会有多少曾经对你笑脸相迎的宫妃毫不犹豫把你踩到脚底下。”

可浅媚哂笑:“踩我?唐二哥认为我会惧怕这样的小人?”

唐天祺已忍不住,伸出手来想揪她耳朵,见她侧身避过,依旧一脸不驯,咬牙切齿般低低喝道:“好罢,你不听我的话,小心日后给人打折了腿,看你还犟不犟了!”

二人正在交谈时,那边已有宫女奔过来,扬声道:“成安侯,太后醒了,正在问起你呢!”

“哦,我来了!”

唐天祺急急应了一声,待要离开,又扶了窗棂向她叮嘱,“记好了,别惹事,别逞匹夫之勇。你身手再好,皇宫也不是你逞匹夫之勇的地方。估计再熬个一两天的,皇上就可以把你接出去了!”

他吐吐舌,做了个鬼脸,“不过多半会把你扔哪个冷宫里呆两天,到时我再去瞧你。”

说完,他向守卫的内侍扬了扬手,这才飞快跑往正殿去了。

内侍显然早已得过吩咐,远远地避在一边,直到这时才又回到房门前守着,拿出一副尽忠职守的模样。

可浅媚依然开着窗,握着荷包望向杜贤妃关押的屋子,只觉指尖阵阵地发冷,仿佛锦缎的面料上凝了层冰,油脂般腻在了手上。

杜贤妃算不上多贤惠,也许也算不上多好的女人。

她待可浅媚的好,只怕一大半出于自己的私心。

既收揽了人心,又讨好了君王,顺便把最有威胁性的对手放到自己眼皮底下,也方便从旁监视,或就中取利。

费尽心机,其实也无非想多分一星半点君王的宠爱。

可惜,她的夫,她的天,把她的命,看得比一匹爱马,一条忠犬差不多。

高兴时便去逗引爱惜一番,以让它更好地供以驱驰,或更忠心地看家护院;不高兴时一脚踢在一边,它还得反思是哪里伺侯得不周到,连怨恨都不敢。

它一定没想到,危急之时,主人也会毫不犹豫拿它去换更值得保护的人或物。

只因它根本没想到,主人其实只把它当作了一条狗。

——也许牺牲它所换得的,也未必有多重要,只是在主人心目中的地位,胜过了它而已。

可浅媚身上愈发觉得凉,慌忙将窗扇关了,然后倚在窗边,打开荷包。

荷包里的乌发细致地缠绵作一处,编得极是细致,依然能让人感觉得出那双主宰他人生死的手在编织时的诚意。

如果他只是把她当作了更珍贵的一匹马或一条狗,他本没必要这般讨好她。

她这么想着,手指便似渐渐回过暖意来。

只是同心结上扣着的红丝带,在紧关门窗的屋子内显得暗昧不清,倒像是蜿蜒而下的一缕鲜血。

而那对花骨朵般的玛瑙珠子依然通透,幽幽莹莹,似两滴朱红色的泪珠。

锁衔连环,铜驼夜来哭

可浅媚一直没有再开过窗扇。

自唐天祺离开后,杜贤妃那屋里就再也没有安宁过。

不再是哭泣,而是惨叫,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和喊冤。

伴随着惨叫的,是棍杖敲击在身体的扑打声。

傍晚之后,杜贤妃连冤枉二字都喊不出来了,换作了哑了嗓子气续都续不上来的哀嚎,却是一声接不上一声的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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