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你明知我是冤枉的?”
“既然你是冤枉的,便不该胡乱招承。再加上随口攀污朝中要臣,闹得大了,光查案就可以查个一年半载,我想护你一时也护不下来。你想在这牢里过年呢?”
“于是,你堂堂一国之君,便由着他们欺君擅权,作威作福?”
“必要之时,我会弹压。母亲也只是怕我一时顾虑不到,这才代我出手,真若有事,她不会介意处理掉任何挡我跟前的人。”
他的唇角没有素日的慵懒散漫,抿着向上的弧度刚毅果决。
“何况宇文启已经老了,后继无人;沈度爪牙虽利,可惜刚武有余,谋略不足,他儿子沈朝旭,更不比我那脓包皇后强多少。我有足够的信心和耐心等到他们的衰败和衰落,——然后,一击必中!”
他搂着她的怀抱温暖柔软,神情却豪宕昂扬,仿若矫龙出海,旭日破空,锋锐如刀刃初发于硎。
在灰暗霉腐的牢房里,听一位帝王表白他的雄心壮志,实在有点诡异。
可浅媚盯着他俊朗的面庞,忽然感觉唐天霄这样的气概似曾相识。
在谁的身上,她曾看到过这样指点江山的非凡气势?
她又曾多少次为之心折,以为那就是英雄?
但不可否认,这种气势让她觉得很踏实,好像只需沉睡到这人臂腕中,便是天塌下来也无需担忧。
他将会为她重新支起一片天空。
而原来的那个人……到底遥远了。
打了个呵欠,她懒懒道:“你就慢慢吹吧!等那只公鸡下了蛋或者你的容容生了小天霄,你的天下还是有一半属于他们!”
唐天霄冷笑:“生?她们生得出吗?”
话音落下,他才觉出失言,忙要找话解释时,耳边已传来细细的酣声。
一低头,她靠在他肩头,垂着眼睫,竟然睡着了。
指上所施的刑罚虽不致伤及性命,到底备受痛楚,半日折磨下来,想来也倦乏得厉害了。
他小心地把她的伤手挪到不易碰到的位置,将她抱得更紧些,一动不动地坐着,由她沉睡。
外面守候的卓锐久久听不到动静,轻轻推开门查看。唐天霄摇摇头,示意他在外守着。
卓锐犹豫片刻,把自己的披风也解了,铺到干糙上,轻声道:“让淑妃卧下睡,更舒服些。”
待他退出去,唐天霄低头瞧瞧可浅媚沉睡的憨态,小心地扶了她一起躺到披风和干糙临时铺就的褥垫上时,却觉她蹙眉往他身畔靠了靠,却是枕了他的胳膊,钻向他怀里的姿态。
“你不孤单。”
他低低向她道。
她不孤单,他也不孤单。
哪怕他们都是第一次睡在这样肮脏阴暗飘着死亡气息的牢狱之中。
这一觉可浅媚睡得很香甜。
醒来时她甚至和平时在自己房中睡醒一般,舒展着四肢伸了个懒腰。
手碰到唐天霄的面庞时,指上的疼痛让她“哎呀”一声叫出声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怕碰着她受伤的手,唐天霄一晚上不敢动弹,睡得极浅,待她一动,即刻清醒,微笑问道:“可觉得好点儿了?”
若是旁人,见这万万人之上的帝王陪自己在牢中窝了一整夜,不晓得该多感激。可浅媚却摇头道:“睡得不舒服。你的胳膊忒硬,硌得慌。”
唐天霄便无语。
好在可浅媚习武之人,身体底子甚好,手指虽然还是有些疼痛,到底上药处理过,却不曾发烧,熟睡了一晚精神也恢复了不少,躺到唐天霄的胳肢窝下还有力气又往中间挤了挤,自己霸住了那件披风铺着的干净地盘,却把唐天霄挤到脏污的干糙上去了。
唐天霄平日里的性情极好,又着实心怀歉疚,见状也只是啧啧嘴,并不和她计较。
可浅媚眨巴着眼睛望着壁上还有一星光亮的灯笼,忽道:“其实我本来真打算摘了你脑袋或盗了大周兵防图的。”
唐天霄并不意外,叹道:“没错,北赫和大周几十年的死对头,李太后的家国又被大周给灭了,她送来的公主,没一点自己的盘算才是怪事。”
可浅媚奇怪地望着他,“你怎不问我,为什么后来改变了主意?”
“你想告诉我时,自然会告诉我。我只要知道你的确已经不想取我脑袋了就行。”
可浅媚更是奇怪:“你怎么知道我已经不想取你脑袋了?”
唐天霄吐一口气,向她微笑:“那个……我认罪。荆山顶上那场谋刺,是我安排的。我遇刺时,你本来有很好的机会可以和刺客联手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