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谁主(409)

韩天遥来得虽然隐秘,但凤卫重掌宫禁,这宫中之事能瞒过她的,似乎还不多。

宋昀的手顿了顿,搭在她肩头的外袍上,轻揉她细巧的肩,“他是为湖州之事秘密回京。他怕济王府那些部属始终误会是他设计了这一切,希望我能彻查此事。”

“哦……他说不是他?”

“他说,聂听岚和闻博有过私情,被施相知道后便要挟聂听岚,策反闻博。他赶往湖州,只为拦阻闻博跟着尹如薇谋反,其实并不是有心陷害济王。”

宋昀留意察看十一的神色,除了过于苍白,再看不到任何异样,只得继续道:“忠勇军曾意图谋反之事,他自然不好公开说起,所以只秘密前来相见。我已与他约好,以往之事再不追究,施相之事我来处理,他只管放开心胸征战沙场,一展雄心。柳儿,你看,这样大家彼此得益,可以同心协力振兴大楚,岂不是好?”

“同心协力振兴大楚……”

正是十一素日所思,素日所愿。

于是,十一只能道:“是,很好。”

酒壶中的酒转瞬又已饮尽,十一下意识伸向酒坛的手被宋昀握住。

他柔声道:“别喝了!待踏平北魏,收复中京,我陪你喝一坛庆功酒,如何?”

十一默默看他闪着珠玉般辉光的俊逸面庞。

宋昀目光愈柔,“对了,南安侯还和朕说,功成之日,要朕为他重建一座花浓别院呢!他要和老沂王一般,一世清贵,一世逍遥……”

话未了,维儿在摇篮里安静片刻,见无人理会,又啼哭起来。

宋昀忙道:“我去瞧瞧。”

他过去才将维儿抱到怀中,便听得身后呛咳声响起,连忙回头看时,已失声叫道:“柳儿!”

十一正扶定椅背站起,面对他的方向呛咳,鲜血大口大口地喷出,迅速沾湿。了她的下颔和衣襟。她身段高瘦,长长的中衣如挂在一株竹竿上飘摇着,染了大。片大。片泼墨般的嫣红。

宋昀慌

忙冲过去要扶住她时,十一已如折断的竹竿,无声地倒了下去。

“柳儿!”

宋昀努力要抱起她时,才发现她下方的衣摆早已被鲜血染遍,细白的双足更是鲜血淋漓,兀自扎着碎瓷。

半伏于地上时,他终于看到了漆黑的金砖地面上两行血脚印。

狸花猫正在嗅着那些血脚印,哆嗦地摆动尾巴,绿幽幽的的眼睛里满是惊恐。

“柳儿,柳儿!”

宋昀惊慌地高唤。

十一仿佛听到了。

可那人唤的似乎不是“柳儿”,而是“十一”。

那人坚毅面庞贴近她,黑眸里凝着深情和微笑,在她耳边轻轻道:“若我平安归来,我会立刻娶你。等朝中稳定,我便重建一座花浓别院。无需百花齐放,只需有我夫人一枝独艳,便已今生无憾!”

天下至柔莫过于水,水滴可石穿。柔之胜刚,弱之胜强,天下莫不知,莫能行。

世间有太多的事物,注定只能在坚持和碎裂间择出一种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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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王宋与泓,在三日后被以皇兄之礼风光大葬,葬于宁献太子宋与询的陵寝附近。

其间,病中的施铭远得到消息,曾上书阻拦,宋昀只推是太后之意,又送去上等药材,劝丞相好好养病,让施铭远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

还未及再有动作,施铭远的嫡系亲信大臣薛及、梁成因当庭抗辩济王之事,被责以大不敬之罪,宋昀当众掷下一堆弹劾二人的奏表,命即刻交刑部议处。

和凤卫一起掌管宫禁的殿前都指挥史夏震惊惶之际,云太后的侄子、信安王云谷石前去拜访。第二日,夏震称病告假,京中禁卫移交齐小观、陈旷等共同执掌。

施铭远又惊又气,待要上朝还击,无奈病体不支。而朝中关于施铭远病重难愈、因济王之死大失帝心的传言已甚嚣尘上。

文武官员有几个不是七窍玲珑百变心?

识出其中意味,原来反对他的固不必说,平时做惯墙头糙的人物也尽数缩了头。

至于和相府走得亲近的那些,或自动拉开距离,或觉得怎么也洗不脱干系,想着要商议个对策。可施铭远那边又是可能传染他人的痨病,何况又被气得病势加重,一时也无法商议出什么子丑寅卯来。

于是济王大葬那日,不仅皇帝亲自素衣致祭,连退隐深宫的云太后都在宫人的扶持下赶到灵堂,抚棺痛哭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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