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谁主(86)

十一,他以为必定会长长久久留在他身畔的十一,难道又像在闻家那次一样,随口敷衍他几句,出人意料再次来个不告而别?

仔细看时,狸花猫还在,太古遗音琴还在,连原先的酒袋和后来的映青酒壶也在,但纯钧宝剑已不见了。

太古遗音应该被十一藏在太子陵附近的某处,前些日子去拜祭宁献太子方才取回,算来也是极重要的宝物,若真要离去,绝不可能将它留下。

韩天遥无声地长吐一口气,这才略略安心,转而注意到放在桌上的半盆水,以及妆台前打开的镜匣。

水里有很清淡的芳香,似加过什么药物;镜匣里的簪钗珠饰也动过,十一素常簪的那根素银簪子还在。

她恢复本来面目,并换了远比平时精致的穿戴,自然是想悄无声息地去见一个很熟识的故人……

韩天遥阖了阖眼,随手熄了银烛,取过随身宝剑,纵身飞出府去,沿着御街一路向南方奔去。

历代皇城,大多北宫南市,或宫城处于都城中间,四周散布民居。

但当年高宗南渡,皇宫择在了地势较高的凤凰山麓,杭都便形成了罕见的南宫北市格局。

朝天门以北,多为民居、市集;朝天门以南,则包括了宫城和太庙、三省六部等朝政要地。

而宋与泓身为皇子,所住的济王府就在皇宫北门附近。

十一平时并不出门,却在见宋与泓一面后突然夜间离去,韩天遥便不得不和宋与泓联系在一起。

可她若想见宋与泓,想与宋与泓谈点什么,以目前三人的关系,韩天遥完全可以在府中悄悄安排,绝不会惊动外人。或许,有些事她根本不愿让韩天遥知晓?

西风正冷,呼吸间肺腑便因那寒意微微地抽疼。

流泻的月光笼着济王府重重楼宇,却和别处一样沉寂黑暗,灯笼都看不到几盏。

杭都向来有夜市,但仅限于北面市集,何况此时已近子时,夜市早已散了。朝天门以南更是安静,一队巡逻的官兵走过后,御街连落叶飘下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韩天遥纵身在一株高树上观察半晌,掠身飞入了济王府。

宋与泓与王妃尹如薇不睦,不会住在后院正房,也不可能在姬妾房里与十一相见,故而他只奔向前院还亮着灯的屋宇。

眼见那边房屋整齐峻丽,似有人正走动,韩天遥正要靠近细察时,冷不丁那边晃身飞来一黑影,差点和他在瓦栊上相撞。

二人都是一惊,各自挺剑而出,竟在黑暗中静默地飞快对了几招,才有机会定睛看向对方。

然后,是彼此惊呼。

“韩兄!”

“齐兄!”

下面已听得动静,高喝道:“什么人?”

韩天遥、齐小观对视一眼,已是心有灵犀,齐齐向府外飞去。

二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片刻后便已离开济王府,同行至太庙后的一处山坡上,正将夜间的皇城尽收眼底。

隐隐听得济王府那边喧闹一阵,很快安静下来,并未见有人出府寻觅追击。

韩天遥见齐小观眉眼郁郁,往日明朗通透的气息都蒙上了一层阴霾,遂道:“齐兄,我因有高手潜入府中,一路追踪到附近失了踪影,所以正在四处寻觅。不知齐兄怎会在此?”

齐小观找平坦处坐了,叹道:“我找济王有事。不过他不在府中。”

韩天遥挑眉,“不在府中?”

齐小观愁道:“嗯,我问了他的爱妾姬烟,说回来后就跟王妃吵了一架,当即带了两名心腹侍从离府,也不知去哪里了。这两年他为气他那个王妃,损事儿做得不少,指不定又歇在哪一处瓦舍了!”

时下杂剧、滑稽戏盛行,瓦舍内所设的勾栏,便是用于表演这些戏目的场所。

瓦舍者,取“来时瓦合,去时瓦解’,易聚易散之意。

杭都城内,设有多个勾栏的瓦舍足有二十多个,还不包括只设有单个勾拦的。

尹如薇想从中找出夫婿来估计不容易;而齐小观更是没法找了。

齐小观望向韩天遥,“夜探韩府的人,应该不会是济王府上的。能从韩兄手下逃脱,身手必定高明。济王身边应该只有段清扬和涂风可能做到,但我刚才在府里转了几圈,连他们都没看到,想来应该是随济王出府了!施铭远奸诈多智,韩兄需多加留心,别被有心之人挑拨离间。”

韩天遥原是编出个夜行人,好为自己前来济王府找个借口,此时听齐小观认真解释,且提起施铭远时不掩恨怒,像是认定夜行人是施铭远所派,刻意引他进济王府,好令他与宋与泓心生嫌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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