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乱:飞凤翔鸾(90)

凝华宫,李清容,北周最尊贵的皇后娘娘,在小谢妃看来,只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活死人?那一心想带她出宫的人,自然白天曜和叶翔了,可最终连他们也惨败于司马澄之手。

“如果叶子来得晚了……”云飞飞忽然放高了声,说道:“如果叶子来得晚了,你告诉他,不许喜欢别的女人。我会在奈何桥上等他,等他一百年。即便那时候他已经老得走不动了,我也不会嫌弃他。”

云飞飞笑着说,微微有些迟疑,可那迟疑,分明是因为一种不舍,对于心上人的不舍。

“这么说,你是不打算让司马澄碰你了?”小谢妃话中有讥嘲之意,眼中却有了女人对于女人的那种难得的尊敬。

云飞飞惘然道:“我怕他碰我,宁死也不愿他碰我。只是我又担心我死了叶子会哭。他的身体很不好,禁不住老是伤心。”

她叹了口气,道:“清容姐姐,已经够让他伤心了。我该让他快乐才是。”

这样的讨论,也许在现在的情势下显得毫无意义,所以小谢妃没有再追问。

茶,早就凉了,但云飞飞再没有去喝茶,小谢妃也没有再叫人添茶。

她打开了门,叫人焚香,然后净手,弹琴。

一曲《平沙落雁》,那样旷阔大气的曲调,生生让她弹出万般无奈的愁绪来。

云飞飞再不知道该不该去找小谢妃口中的活死人李清容,但想到她千里报讯的情谊,和面薄腰纤的愁态,更觉不忍心前去惊扰。眼见小谢妃虽不是很热络,倒也没有逐客之意,而她自己更是压根儿不想回那甚么莲珠宫里去住,遂也便静静呆在小谢妃身畔,撑着下颐听她弹琴。

看来如此冷漠的冰雪美人小谢妃,所奏曲子居然每支都在沉厚清越中泛着悠悠情思,如涧底幽泉,潺潺滑过,不绝如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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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如意(一)

或许,这个冷美人心底,亦有太多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吧?

比如,她怎样爱上自己的长辈兼主子司马震,经过怎样的挣扎成了他的侧妃,然后是正妃,却在一夕的风云变幻间,成了司马澄的一无玩物。

必然是玩物而已,只是作为胜利品的玩物,显然比别的玩物更具纪念价值。所以她和李清容,都成了最高贵的玩物。

焉不知司马澄对酒当歌之际,是不是在得意感慨,感慨昔年的仇敌或潜在仇敌,终于被歼灭殆尽,而胜利的旗帜,就是凝华宫和崇光宫里两个寂寞的女人。

云飞飞癔想着小谢妃的遭遇,忽然想到,小谢妃是不是和她一样,在等着司马震重震旗鼓,将她救出宫去?

那个当日的宁王,今日的江阳王,是不是也和叶翔一样,日夜思念着当日的爱人?

云飞飞坐于石椅,正吹嘘不已时,忽见数只飞鸟,从宫外的海棠林中簌簌飞过,拍落芳郁的海棠花香。

七弦琴的琴音突然浓重,如受惊的小鹿,蓦地一挣,但闻“铮”地一声,一根弦丝已然断裂,巍巍颤于风中。

小谢妃似也吃了一惊,定定看了那断弦,洁白的手搭在栗壳色琴面上,似用了极大的力,连指甲都泛出青白来。

这时,宫外已传来太监尖细的通报:“皇上驾到!”

云飞飞这才悟出,那惊起飞鸟的,正是司马澄。

她原以为司马澄多半会去莲珠宫,所以不敢在宫中呆着,但却忘了小谢妃正是司马澄目前最宠爱的妃子,风头之劲,甚至超过了不问外事借病隐退的李清容。

眼见得司马澄带了一群人已大踏步走了过来,想藏身已是不及,只得悄悄向后退着,跟在小谢妃后低头行礼。只愿司马澄眼睛停驻在绝色的小谢妃身上,再看不到自己。

可异最毒瘤的雪白衣衫,此时在一群花枝招展的宫女中已成了最招摇的颜色。

司马澄眼睛几乎立刻就亮了,微笑着向小谢妃道:“云婉嫔怎么会在你这里?记得你素来不太愿见生人。”

小谢妃淡淡笑道:“听说皇上新带回一位美人,绝色无双,臣妾一时好奇,请杰坐坐。原来却是这般俊俏的妹子,怪不得皇上一见之下,便将臣妾弃于脑后了,连臣妾看着,都觉得清新脱俗,妍丽无双。”

司马澄优雅坐到石椅上,找开折扇轻轻摇晃,笑道:“她刚刚入宫,许多规矩并不知道,皇后又一直病着,只能靠爱妃多多指点了。”

小谢妃将袖子提起,掩了唇轻笑道:“指点倒也容易。只是不要得了新人便将旧人抛诸脑后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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