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北王府(80)

“回姑娘,那便是王班主的女人。”

静言犹豫了一下,步出前廊。夏荷立刻从小丫头手里接过一把伞替她撑着,“姑娘要问话我把她叫来便是了,地上有雪,别湿了鞋袜,回头要着凉。”

静言摇头,“对未亡人理应尊重些。”

卫玄送来的银钱匣子里附有名单,其中王班主的女人额外要多给。

夏荷将那一小包银子送到妇人面前时,那妇人冷冷一笑,也不谢,也不抬眼皮,劈手夺过来往袖子中一塞,又变回刚才那副模样。

夏荷张嘴想说什么,却见静言瞪她,便乖乖的退后一步。

静言轻声说:“这位嫂子,天寒地冻的,你先回屋歇一歇,等过会儿吃了饭便可以走了。王班主的事儿……请节哀。”

那妇人又是冷笑了一阵,眼皮子一翻,“哀什么哀?金燕那小娼妇原就是个浪货,仗着长得好眼睛里便不夹人。一心惦记着攀高枝儿,耍个火流星还要在台上拿眼睛四下勾搭。当家的只拿她当个宝,做下那些丑事以为我不知道呢!这两个男盗女娼,死得好,活该!”

静言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只听那妇人还不罢休,叫骂声越来越大,说的话也越来越不像样。

先前领了银子四散在院子里的女人们都围过来瞧热闹,见静言转身便让开一条小道。

穿过这些女人们中间时,静言听到嗡嗡的窃窃私语,“早就看那两个丫头不是什么好货,死了的那个成天几件好衣裳花搭着穿,听说妹妹还腆着脸管人家要钱……”

静言只觉早上喝的粥都要呕出来一般。

匆匆离开跨院,迎头便看见王厨娘正贼眉鼠眼的跟一个小厮嘀咕着什么。看见静言来了,那小厮便跐溜一下跑了。王大娘脸上堆着笑,“哟,好善心的姑娘,菩萨似的给那些女人置办席面儿,她们也配么?”

这便是笑着打人一闷棍。

静言正是心头堵着火气,当下也不客气,冷着脸道:“夏荷,西院管事赏人几桌酒席也有人嚼舌根?还是说这是件了不得的事,要东院弥朗阁下了票子才使得?”

夏荷听了一笑,上前一步先不急回话,只上下打量王厨娘,把人看得发了毛,才说:“姑娘不知道,咱们西院的管事历来就是个摆设,动上一粒米一滴油都是有人盯着的。这也好,您且稍等,由我去问问大总管,那些戏班子和杂耍的伺候了王妃那么久,让主子们都乐乐呵呵,姑娘在大冷天里想替王妃行善赏顿酒菜使不使得?”

王厨娘一双笑眼转瞬变成三角眼,“瞧瞧这丫头说得话!我何时说章姑娘是摆设了?”

夏荷假作一惊,咯咯笑道:“哎哟,原来王大娘还知道我们姑娘是西院管事呢?原先姑奶奶管着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连赏几桌饭菜也要问个没完?才刚与你嘀嘀咕咕那小厮是西院门上的罢?您这是又要通禀给谁显勤儿啊?”

王厨娘也不示弱,脖子一梗,“姑奶奶原先定下过规矩,西院后厨开付五两银子以上的就要报给账房!”

夏菱也逼前一步,“报便报了,你那么鬼鬼祟祟的算什么?你说报,那票子呢?拿来我看看,五两银子,你当是伺候爵爷么?用的都是什么料,下的是什么米,炒的是什么菜,各用多少斤多少两?劳烦您都给列清楚了!”

王厨娘气得眼睛直冒精光,正要再掰扯,却见夏菱和春巧一起过来了。

王妃来了吩咐,让好生招待这些班子里的女人。

春巧笑眯眯的对着王厨娘说:“王妃知道咱们西院后厨有姑奶奶定下的老规矩,也体谅您的难处。所以这一顿的开销由我们院儿里出,这不就给您送来了么?”

说着一摆手,就有小丫头递上两枚五两的银锞子。

王厨娘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两只手扭在一起只是干笑,“这哪儿像话?其实咱们自己的东西也无需清算得这么明白,只要有单子有票,能对上就行了。”

春巧便也不纠缠,脸上甜甜的笑着说:“那就劳烦王大娘了。”

待到回了素雪庭,春巧也跟进了屋。

屏退闲杂的小丫头,侧身坐在小绣墩子上冷笑:“我就知道那老货必然张口闭口的姑奶奶。从前是那一位管着,现在换了人还看不清呢!除了那一位她眼里还有谁?早就想拾掇她,姑娘也无需客气,有什么丑事儿揭出来便是,她自己不要脸还等着别人上赶着给么?”

静言看着春巧,脑袋里忽然就想通了一件事。

以前恐怕姑奶奶仗着身份尊崇,对西院的女人无一不是百般约束。王妃也好,大郡主也罢,虽是筑北王府名正言顺的主子,在姑奶奶跟前却是弟媳,是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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