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荡江湖之药师(92)

小春放声怒喊,受了重伤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了一切打击,喉头猛地一甜,大大地呕出几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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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罄伸出手想抓住小春,但最终还是没有走向前,任小春放声痛哭直到断了意识,重重往雪地上倒去。

漫天风雪,落不停,无止尽。

兰罄站在小春身旁,凝视小春憔悴苍白的脸庞,见积雪渐渐盖住了小春的身躯,冰冷了这个性烈如火的人。

他阴冷的眸子,渐渐地,竟蒙覆了一层淡淡的哀伤。

兰罄闭起了眼,淡道:「你若不介入此事,不与他一起,又何尝会落得如此?」

脑海里不知为何,想起了这人在他乌衣教药房炼药时,轻快哼着小曲的愉悦模样;想起当年在神仙谷里,自己无论怎么欺负他,他隔日醒来还是亲昵的师兄长师兄短喊个不停的情景。

「师兄也不想伤你……但不伤你,便伤不了他。我与他斗得够久,是时候作个结束,不能再拖下去。师兄不想伤你的……」

兰罄眼前浮现小春方才誓死与他同赴黄泉的眼神,那样恼火,那样决绝,或许等小春醒来,便不会认他这个师兄了。

无妨、无妨……反正自己从开始到如今,都是一个人过来的。

他不像东方云倾,需要靠另一个人的笑、另一个人的温暖才能存活下去。

他不需要任何人,任何人都不需要。

原本总是能把持住的情绪,突地溃堤。过往旧事一幕幕地重新浮现眼前。

他看见了死去的爹娘,看见后园里扑着蝶的妹妹,妹妹小扇遮脸,娇羞地对他说:「哥哥,你千万别告诉别人。那人……那人昨日问我想不想嫁他了……你教我的法子管用,真的吓着他了。」

小弟抱着只猫从他身旁跑过去,身上、脸上、猫毛上,全都是漆黑的墨汁。年过半百的夫子拿着戒尺在后头气喘吁吁地追着,大喊:「朽木、朽木、你这块不可雕琢的朽木,气死老夫也!」

而后景象迅速从他眼前溜走,最后停在他面前的是兰家一家七十二口被押赴刑场,一一斩首鲜血如柱喷洒而出的凄惨景象。

穿着龙袍的皇帝坐在他身边,只手撑颚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家人。

是和一刻还调皮地玩着猫的小弟,首级落了下来,滚到他脚边,空洞的双眼看着他。

他蹲了下来,想要捧起小弟的首级,却捧起了一双冰凉的手。

「好痛……好痛……」

神仙谷里,师父的房内,躺在床上的小小孩正落泪哀号着。

「娘……小春好痛……」

受他兰家所连累,当众遭腰斩的小孩,今年才只有十岁,这孩子比他十三岁的小弟还小。师父找到他时,他甚至呼吸已停,只剩信脉几不可闻的微弱跳动。

「娘……」

师父一针一针把他缝了起来,但剧烈的疼痛让他整日整夜不停哀号着,喊着娘。

「娘已经死了。」兰罄听见自己说着。

他紧紧握着那双冰凉的小手,轻轻地在他耳边道:「闭上眼,你要睡,师父说你要睡才会好。不怕,哥哥陪你,哥哥在这里陪着你。」

从那天起,他便把那孩子当成代替弟弟的存在。

就算不说出来,但自己知道,那孩子也知道。

当那孩子跟在自己身后跑,师兄、师兄地叫着时,便像弟弟又回来,哥哥、哥哥的朝他喊。

然而,无论如何一切都只是自己妄想,已死的人不会回来,旧日光景再如何美好,现实里活着的人还是行尸走肉。

兰罄身体剧烈抽搐,他笔直往雪地摔去,控制不了地发起抖来。

早已遗忘的喜悦、悲伤、憎恨、恐惧如翻江巨浪猛烈打来,击得他再也承受不了。妄动心念无法自持的结果,更是让刚才便不停翻涌躁乱的内息犹如失了缰绳的野马,疯狂乱窜跳动起来。

兰罄在雪地里激烈挣扎扭曲着,直至一股又一股猛烈的真气从五脏六腑内爆开来,令他喷出了大口大口的鲜血,眼前一片黑雾朝他罩下,令他断绝意识,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感觉,像做了场十分难受的梦,小春醒时,眼是肿的、头是胀的,浑身上下疼得不得了,气血亏虚,外加恶心想吐,头昏眼花。

山洞外的雪不知何时已然停歇,换得一片朗朗好天冬日艳艳。

小春不晓得这一昏睡,究竟是过几天,他缓步走出栖身的山洞,目光呆滞地望着满山满谷的皑皑白雪。

111

放眼所及,除了纯白以外没有其他,万物被白雪所覆盖,一切变得干净非常。

小春想起这了云倾最喜爱的颜色,一想起云倾,又觉得,如果云倾在这儿就好了。

但毕竟不可能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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