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三月(9)

姐姐离去前,叫了他的名。

「平儿,你给我过来。」

她的语气没有将为人妇的娇羞,而是如昔的土霸王气味。

「怎么了?」慕平以为姐姐缺了什么,连忙向前。

「你啊,你这个不成材的给我好好记著!」姐姐两手一捏,掐住他的颊,往左右拉开。

「嫁出云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这么一走,爹和娘以后就只能靠你了。你要争气些,打理好家里酒庄,别让爹娘担心。」

「痛、痛、痛!」慕平疼得泪水都快掉下来了。

这时,姊姊的眼眶再红,又落了泪。「爹和娘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你身上,这个家就剩你了,你要懂事些,晓不晓得?」

突如其来的语重心长,让慕平一愣。

是啊,这个家的担子在姊姊们出嫁后,落到了他的身上,他在姊姊的泪水背后感觉到姊姊期望他守住家业的心。

「我会的,你放心吧!」静了半晌,慕平缓缓开口。

他的应许让姊姊含笑盖下红盖头,专心地随著夫家敲锣打鼓热闹的迎亲队伍离去。 姊姊离开的这日,慕平站在门外目送花轿远走,当想及从今而后再也难见到姊姊,慕平也感受到了身为慕家长子该负上的责任。

他是该收起儿心玩性,学著沉稳学著应对了。转眼间,爹娘已老,他不可再这么放任下去,让爹娘忧心。

邻宅那头,一席白衫人影自街角而来,扣了楚宅门,形单影只地入了内。

慕平一声楚大哥放在嘴里开不了口,他们连视线都未曾交集,楚扬使毫不停留进了楚家门

今日,或许往楚扬那去一趟吧。他与楚扬许久没见了。

「平儿!」大厅之内,爹招手叫著他。

慕平回过神,连忙走到爹的跟前去。

「你姐姐都嫁了好归宿,如今就只剩你了。」慕鸿与妻子容氏相视一眼,而后容氏转过身来对儿子道:「如何?扬州城内,可有喜欢的姑娘?」

慕平愕然。

「你爹的意思是,倘若你没有喜欢的姑娘,那你爹便作主为你讨媳妇了。」容氏笑脸盈盈。女儿都嫁了,她为人母的责任也尽了一半,如今就剩这个宝贝儿子而已。

「就算有也没用,你姐姐们各个嫁得好,我也早为你定了门亲。」慕鸿嫌妻子言语迂回,直接抢过话便道:「对方是书香门地、官宦世家。婚期待择好良辰吉日便会订下,先告诉你是让你有个准备,现下没事,你去酒庄再学怎么酿酒吧!」慕鸿为儿女们订亲的对象不是一方权贵,便是富甲之流,他时候到了便帮儿女办婚事,半点也不容许他们反抗。慕平愣愣地不知该说些什么,那日为姊姊办嫁妆时爹说的原来不是玩笑话。

「还愣著干嘛?不快去酒庄?」慕鸿见儿子杵著不动呆头呆脑的,一股气便起了来。

「……」慕平张著口,半晌无语,直至被父亲吼了,这才带著不知所以的神情举步离去。

「唉,这孩子真是令人担忧。」容氏摇了摇头。「如今就只希望他娶妻生子后,性子能精明沉稳些。」

慕鸿哼了声:「上辈子定是造了孽,千辛万苦盼来的儿子,竟长了颗猪脑袋。」

「平儿天性纯禀,不过是单纯了些。老爷别这么讲了,儿子会听见的。」

「事实便是事实。」

第三章

这晚,慕平睡着睡着辗转难安,心里头有种不平静的焦心,耳里不知为何荡起了楚扬的咳嗽声。

他翻起被子呆了半晌,仰望置于桃木柜上由酒庄里带回的一坛酒。酒坛乌黑黝脏的瓷身布着些怎么擦也擦拭不去的痕迹,尘封的坛口从新酒人内埋入土底起,已经数十年未曾打开。

想着想着,他遂起了身穿好衣衫,趁着夜深无人,踏着细碎星光走过假山假水亭台楼榭,在偌大的庭院中迂回而行,直至那面灰色粉墙前才停下脚步。

犹如慕平所想,邻间庭院小亭之内楚扬的琴声断断续续,伴着几声咳,在寒意骤生的夜里响着。

时节近冬,江南草木未凋,虽无霜雪冻寒,但这么样的夜既深且浓,不适合楚扬室外而居。

他透过漏窗视着楚扬侧颜,楚扬俊朗英飒,神色间有抹淡然深愁,他望着望着,本该翻墙而过,然而脚却像生了根似地无法离地。

他不来时,楚扬总拧着眉,愁绪深锁,犹若孤魂。

福伯早已跟他说过不下百回,意思要他时常过来探望楚扬,唯有他在时楚扬才得开怀,他本以为那只是老人家多虑,怎知数月不见,楚扬真是消瘦不少,而且,又犯病了。

—壶酒,慕平搁在高墙上。楚扬听见些微细响,侧过脸来。

「平儿。」楚扬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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