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寝之臣(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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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雁南手里捏着一张便笺,上面的诗句他没仔细看,他已经被最后那个落款给惊得目瞪口呆,若不是怕君前失仪,这会儿只怕就要抽风了。

“怎么样钱爱卿?朕这首诗如何啊?”

夏临轩半躺在芦雪轩中的罗汉床上,一边慢慢品着手里的冬茶,一边挑眉得意问着不远处站着的臣子。

“皇上的诗大气磅礴……”其实这首诗平常的紧,但既然是皇帝所写,钱雁南当然要卯足劲儿的拍马屁。

只不过还不等搅动三寸不烂之舌,便看到夏临轩挥挥手,听他笑道:“行了爱卿,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也是诗词大家,朕这诗,若是初学者,或还会觉着有三分滋味,在你眼中,怕只不过是堆砌词句罢了。朕本不擅此道,你就实话实说,朕难道还会怨你不成?”

钱雁南深吸了口气,连忙笑道:“皇上谦虚了,非是经历战阵纵横万军之人,写不出这样热血激昂之作,臣虽是文人,看着也觉内心鼓荡不休。”

夏临轩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道:“这话倒是没错,朕这首诗没别的亮点,唯有热血二字,倒是不负的。”

钱雁南见夏临轩面上有淡淡笑容,知他此时心情正好,便大着胆子问道:“只是皇上,这鸳湖钓叟却不知……”

不等说完,便见夏临轩兴致勃勃坐起来,笑道:“这鸳湖钓叟是朕的别号,你们这些写诗作词的人不都是爱弄个别号什么的吗?朕也弄了一个,爱卿觉着,这鸳湖钓叟如何呢?”

说到这里,似乎更来了兴致,夏临轩索性站起身,在地上来回走了几步,方昂首吟道:“君不见白浪掀天一叶危,收杆还怕转船迟,世人无限风波苦,输于鸳湖钓叟知。”

吟完后,他不禁狠狠拍了两下手掌,沉声赞道:“这是朕前些日子去滇阳宫时,偶然间看到那破落的地方竟还有一些纸张,其中有一张上便是这四句诗,也不知是前朝哪一位皇子所做,可惜啊可惜,那些皇子不是逃了就是被朕杀了,若知道其中有个能写出这四句诗的人,倒也值得留他一条命。”

说到这里,他挑眉看向钱雁南,晒笑道:“素日里爱卿不是曾说过那个蒲秋苔无愧当世诗圣的称号吗?不如你品评一下,这四句诗比他又如何?”

钱雁南整个人都囧囧有神了,他呆呆看着一脸得意的夏临轩,吞了好几口口水,才小声道:“臣虽然不知皇上怎么忽然想起去滇阳宫,但是……这……这四句诗,皇上,这四句诗乃是秋苔《鸳湖曲》的最后四句,并非什么皇子所作啊。”

“鸳湖曲?”

这回轮到夏临轩囧囧有神了,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来,惊讶道:“什么鸳湖曲?难怪朕就觉着这四句诗虽好,却似是有些突兀,莫非前面还有其他诗句?你说给朕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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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天气寒冷,出门还该披件衣服。”

沿着抄手游廊慢慢向国子监的后院而去,蒲秋苔看着天上悠悠扬扬飘落的小雪,只觉一颗心又涩又疼。

恰在此时,小厮双喜从身后赶上,将一件已经旧了的羽缎斗篷披在他身上,一边笑道:“这是从家里进京时老太太给包的,虽然有些旧,风毛倒都是好的,这京里的天气比江南要冷得多,少爷身子弱,再感染风寒就不好了。”

蒲秋苔点点头,伸手抚摸着那旧斗篷,眼前浮现出母亲苍老慈祥的容颜,以及老人家含泪送别自己时的情形,只觉鼻中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国子监的后院有几十树红梅,如今还未到深冬,只有一些向阳的枝头开放了几十朵梅花,其它多是花苞。

来到京里已经半月有余,名越帝拿他家人的性命要挟,让蒲秋苔求死不成,不得不违心出任这个国子监祭酒。

他原本要告假,却被衙门里的老大人劝住,只说即便告假,也要等过了年,不然的话就是拂逆皇上的面子,堂堂九五之尊,要整治他这么一个芝麻小官,实在是太容易了。

蒲秋苔早已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本是不惜此身的。只是一想到名越帝对大庆朝遗民的残酷,镇压之下,被连累获罪的官员往往要祸及家族,他就不敢由着自己的性子妄为了。

到如今小心翼翼苟活残生是为了什么?违心出仕失却大节是为了什么?不就是盼着家人们都能平安一世吗?但教父母无忧,他这为人子的,甘愿将世间所有悲苦和骂名都背在身上。

“这若是在江南,咱们家里的梅花怕是要开的更好呢。”双喜跟在蒲秋苔身后,看着身周疏影横斜,忍不住叹了一声,旋即想到主子从上路后心情就一直郁结,自己这一句话,恐怕更要勾起他的思乡之情,不由暗悔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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