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称作母亲的女人走后,玄关处的少年垂着湿漉漉的头,只是在笑着,笑着。
——————————————————————————————————————
换过干净的衣服,夏珥钻进被窝里,想要驱除那渗入骨髓的寒意。
这时,却传来敲门的声音。
夏珥愣了愣,然后起身去开门。
开了门,刚刚沐浴完带着热气的夏耀辉站在门口,挑了挑眉,神情漠然。
“吃饭了。”
夏珥彻底地愣住了。在这个家中,所有人对于他采取的都是无视的态度,所以他窝在卧室中却是他们所乐意见到的,即使他不出来吃饭也不会有人在意,更不会有人来叫他。
夏耀辉又看了一眼他,然后转身离开。
黑发的少年顿了顿,选择了跟上。
餐桌上,一如既往的和睦景象,除了他以外。母亲唠唠叨叨说服着夏耀辉吃完饭后喝药,父亲全神贯注地看着电视中的球赛。夏珥默默地吃着饭,这时,却有一双夹着菜的筷子将菜递到他的碗里,是弟弟。
所有人都愣住了。
丝毫不觉得刚刚做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情的夏耀辉收回了筷子,对着夏珥微笑。
“多吃点啊。”
黑发的少年愣愣地看着碗中的虾,身体一点一点变冷。
明明是渴求了上千遍的对待,却是包裹着糖衣的毒药。
海鲜过敏。
在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夏珥的这个体质,弟弟只是笑着,带着恶意。
弟弟如此针对他的行为,是……他的原因么?
银发少年的影子在灰色中一闪而过。夏珥抬起了头,在这片死寂弯了眼。
“好。”
没有一丝犹豫地夹起吃掉。
“再来一条?”明明是反问,但夹虾送到夏珥碗里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好。”依旧是微笑地吃下。
那边是恶意地不断送来毒药,这边是机械地微笑,接下,吃掉。餐桌上一片沉寂,父母的筷子悬空着,像是被施加了时间停止的魔法。
不甚熟悉的反胃感不断涌上,黑发的少年依旧露出着灿烂的微笑,启筷,连同反胃的苦汁一同咽下。
“好吃么?”弟弟笑弯了眼,眯起了眼睛。
“好吃啊……”
从来没有吃过如此甜美的毒药啊……
冷汗从额迹滑落,少年的脸色变得如同纸一般苍白。肚子里面的虾仿佛快破开肚皮爬出来,他轻喘着气,将最后一只虾咽了下去。
“我吃饱了。”
没有血色的脸上是明媚的微笑,夏珥起身,转身离开了沉寂的餐桌。夏耀辉黑色的眼珠深不见底,然后仿佛没事般地招呼着沉默的父母吃饭。
“吃饭呀,害虫走了不是么?”
————————————————————————————————————
夏珥来到了浴室,他们看不见的地方。
“唔……呕——”
仿佛连肠子都要呕出来般地呕吐,黑发的少年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趴在厕所边呕吐,白净的瓷砖与少年的脸色是同样的颜色。
“呜……唔、呕……”
呕得连眼泪都流了出来,与呕吐物混在一起。夏珥的脖子、耳朵开始变红,是皮肤充血的症状,左耳也开始火辣辣地疼痛。
“呕……呼……”
仿佛只剩下一口气,夏珥靠在了浴室的墙上喘着气,冰凉的墙壁似乎缓和了一些疼痛和瘙痒。
——妈妈?
小小的金发蓝眼的孩子试探性地叫着女人,女人冷漠地回了一声。
——恩。
小孩似乎被鼓舞了,他的世界只有这个,被称为家的房子。他不知道什么是“世界”,“世界”中有什么。3岁多的小孩几乎连话都不太会说——因为几乎没有过交流。他只知道,“家”是他的“世界”;而一直活动在他眼前的两个人是他的“神”。
他几乎从来没被带出去过——唯一次出去,似乎是要被带去上幼儿园,只是几乎刚到那里一天,他便被无法忍受他人异样目光的“神”气急败坏地带回来,所以他对于外面的世界开始抱着一种恐惧和排斥感,外面怎么样都好,只要有“家”,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