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新郎(20)

一口气叹得悠长,指腹下凹凸不平血肉模糊,宁怀璟道:“寒秋和问秋……我教训了他们一通。”

徐客秋不吭声,他也不在意,絮絮往下说,说到哪儿算哪儿:“幸亏没叫你去骑马,否则,你又要硬撑。”

“春风得意楼也别去了,知道有伤还喝酒,你说你……”

“药粉是找谁拿的?我找他去,知道了也不来告诉我,小爷掐不死他!”

徐客秋一直不作声,宁怀璟的指尖由下而上慢慢摸到他後颈又徐徐往下:“客秋,除了这一回,徐家已经没什麽人能欺负你了,你为什麽还来这儿住?”

有些事,心里知道是一回事,正大光明地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徐客秋缓缓抬起脸,侧过头来看他,目光却只落在他绣著旭日东升图样的衣摆上:“宁怀璟,你又为什麽总让我住下?”

宁怀璟没有回答,接著问道:“客秋,我送你的那套文房四宝你还留著?”

徐客秋说:“宁怀璟,以前你干什麽总找人去教训寒秋和问秋?”

宁怀璟笑了笑,道:“从前我还喜欢过翠云楼的如姬,碧云轩的小荷,霓云院的紫霞,你一边骂我,一边替我撮合。”

“哼,我说我喜欢小桃,你隔天就替我送了她一双金镯。”

“客秋,你明明不喜喝酒,别为了陪我就说喜欢。”

“宁怀璟,你就那麽爱嚼豆皮?”

“为什麽不再与我同床?”

“是你不愿意!”

“是你夜间不得安眠!”

徐客秋怔住了,用牙狠狠碾了一遭嘴唇,又把头埋到了枕头里:“宁怀璟,不许你再问。”

说话该点到为止,再往深里说就过分了。

房里只听得宁怀璟“呼哧呼哧”的喘气声,不自觉又牢牢抓住了徐客秋的肩,像是这样就可以留住他整个人,终於忍不住问出口:“何必呢?”

“你知道我为什麽。”徐客秋闷闷地答,有些赌气的意思,声音都陷进枕头里。

都成了这样还闹别扭打哑谜!“啪”一声把瓶子扔地上,一簇心火“蹭蹭”往上蹿,宁怀璟好容易压下的脾气又冒起来:“我不知道!”

伸手捉著他的下巴用力把徐客秋的脸扭过来,无视他痛得打结的眉头,宁怀璟只感觉胸口胀痛难忍,那颗“砰砰”跳动的心鼓噪得像是要破胸而出:“徐客秋,你明明喜欢我,你也明明知道我喜欢你!”

“你胡说什麽!”徐客秋的眼圈还红著,努力挣脱了他的禁锢,吼声大得似要撕裂了喉头,嘴唇却在发颤,音调也是抖的,“宁怀璟,我只当你是醉话。”

“你知道我是不是醉话!”你知道我为什麽总是让你来住,你知道我到底喜不喜欢玉飘飘,你知道我为什麽说喜欢嚼豆皮,你更知道我为什麽不愿和你同床!

宁怀璟的眼睛也是血红血红的,眸里含著水光,仿佛能划出血珠子来。他执拗地要徐客秋看著他,一贯从容潇洒的小侯爷从未如此阴沈。

“笨蛋!”像是放弃了似的,徐客秋紧紧绷起的身体忽然软了下来,垂著头低低笑开,笑宁怀璟的傻,“你以为你说出来又能怎样?”

“是,我喜欢你,我也知道你喜欢我。然後呢?宁怀璟,你能娶我还是能嫁我?还是我们一起住到山里头去再也不见人?你有忠靖侯府上上下下一家老小,我还有我娘。一天两天还好,十年、二十年呢?”

“你说出来干什麽?不说出来,我们还是挚友,是知己,是好兄弟。说出来了,我们就可能什麽都不是了。”

他额上出了汗,湿嗒嗒沾著几缕发丝,雪白的脸因疼痛隐隐泛出了些淡淡的青,越发显得瘦弱,只有唇被咬得鲜红,抹了血似的。

终有一日,你我各结亲,一妻二妾三四儿女,五六年间,沧海桑田,历历过往七八皆成旧梦,剩余二三不过年少轻狂,老来相忆,空作笑谈。

徐客秋睁大眼睛静静地看著宁怀璟,乌黑的眸中泛著湿润的光,却始终不曾让泪落下。

宁怀璟哽咽了:“以後的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不说出来,我会後悔一辈子。”

这话很懦弱很没出息,又会让徐客秋大骂是“笨蛋”。不肯给他开口的机会,宁怀璟捧著他的脸重重吻上徐客秋,牙齿碰撞著牙齿,唇挤压著唇,一径急切地厮磨咬噬,不温柔亦不甜蜜,痛得要落泪却又死死不肯放开。嘴唇咬破了,绽出的血混到一起,满嘴都是苦涩的锈味,和著唾液一起流下喉,像是有火一路灼烧到心底。浑身上下里里外外,无一处不觉心酸,无一处不觉刺痛,扎得一脸冰凉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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