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反侧地度过了许多个夜晚之后,我决定就算被瞧不起,就算被唾骂,就算这段感情再无望、再惊世骇俗,我至少也希望能够让他明白。
“阿原,能来一下吗?”放学后,我悄悄跟在阿原后面,心里激烈地交战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追到他身后。
“啊,老师好,有什么事?”阿原回过头,水亮的一双眼睛微微弯起来。
我们沿着人行道走着,两旁的行人不多,我想了想,终于开口了。
“其实,我有一件事,想了很久,不知道怎么说,也许你会吓一跳……”我十分慌乱,语无轮次。
阿原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停下了脚步,定定地望着我,突然绽开一个微笑,那笑容与平日不一样。
那一个细微的弧度,好像在随着他嘴唇的翕动,不断地延展着,扭曲,盘旋,形成一只巨大的黑色旋涡,轻而易举地将我吸了进去。
“老师,你好笨哦。
“怎么会把凶器留在现场?
“当时汐朔根本没死,你知道吗?
“你知道是谁补了那么多刀吗?”
阿原笑意盈盈地,语气轻柔地说道:“就是我啊。”
五、【阿原】
如果有人问我,世界上最令我厌恶的人是谁。
我会毫不迟疑地告诉他,是汐朔。
她是我的姐姐,同父异母的亲姐姐,她随母亲姓。
从小我就知道汐朔母女的存在,这在我们家根本就不是个秘密。我们的父亲掌管着一个庞大的商业集团,在外面欠下了许多风流债,汐朔母女便是其中之一,但离开父亲便举步维艰的母亲,对此根本说不上半句话。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的记忆中便充满了忧愁与母亲的泪水。
可是汐朔母女,却过着完全相反的生活。
她们母女二人每个月拿着靠欺骗与装可怜从父亲那里争取来的高额生活费,过着奢侈且毫无廉耻的生活。在情妇的眼中,尊严不是尊严。而在舍弃尊严的同时,人便也舍弃了许多痛苦。在我眼中,汐朔母女远远比我们过得快乐,而清白无辜的我们,却承受着本该由她们承受的罪孽,和心灵上的痛苦。
我从小便疯狂地,憎恨着她们。不仅是那个情妇,还有她虚伪的女儿,汐朔。
她是那么善于伪装,善于博取父亲的同情,她对我们家的每个人都彬彬有礼到懦弱的程度,永远不轻易开口,永远带着弱质的微笑瑟缩在角落中,永远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私生女这张本来象征着耻辱的标签却被她运用得出神入化。
这两个糟糕透顶的烂女人几乎令我开始仇视起世界上所有的雌性生物,而且开始厌世,我不打算结婚,也不打算要小孩,因为自己一时的快乐而把一个无辜的生命带到这个肮脏的世界上是多么不负责的事情。
而我的高中,则更是一场噩梦。
汐朔不知从哪打探到我的中考志愿,和我填报了同样的学校,而且偏巧分到了一个班。
“你甩不掉我的。”她只有在我面前,才会撕掉伪善的面具。
“滚。”我说。
“我们的父亲说了,他死了之后,家产也会分给我和妈妈。”
“滚!”
“不要这样嘛,我们是亲姐弟呀,要彼此爱护才行。”汐朔笑意盈盈。
但我知道,她哭不是真哭,笑不是真笑。
她是一只缠绕在大树上的细藤,无耻地攀附着我们,疯狂地吸取着原本属于我的养料,还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
我想她死,想了很久了。
想到脑袋都发痛了。
为什么我会发现那个叫楠竹的美术老师杀了汐朔?
因为我家就住在她家隔壁。
因为我们是姐弟。
六、【楠竹】
听完了阿原的讲述,我呆立在原地,惊讶又心痛得不能言语。
正在我彷徨不知所措时,阿原突然问道:“那天帮你杀汐朔的家伙,还是一并结果掉比较稳妥吧。”
“你是说阿和?”
“也不要太小看那些警察啊,证据这种东西,自然是销毁得越彻底越好。”
我看着阿原的眼睛,身体打起颤来,他真的是个不可轻视的小恶魔,恐怕比我还糟糕几分。
我犹豫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杀死阿和的那一天,天空很蓝,几缕温柔的云丝浮荡在大树丛密的枝条尖端。
我只是把阿和叫出来,牵着他来到学校附近的小树林,阿原也等在那里。
我喂阿和吃了一块沾了老鼠药的肉。
很快地,阿和就不动弹了。
“对了,老师你那时偷她的东西,是为了发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