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暗之匣(21)

“其实,我知道姐姐为什么会自杀。”

“……为什么?”我强迫自己和她对视,试图从她的眼中找出一丝厌恶或怨恨的情绪,但却找不到。她的黑褐分明,深黑色瞳孔的最外边,环着一圈茸茸的碎光,像两口玄密的井,波澜无惊。

“和你没关系,并不是因为喜欢你却被拒绝。”纪希叹了口气。“你不必为姐姐的死感到内疚。”

“那么,是因为什么?”听了这话并不能让我感觉安慰。

“因为一盘光碟。”纪希说着,手指在玻璃茶几圆融的边缘来回滑动着,新剪的头发帘齐刷刷地帖服在眉骨上。

光碟么?

我感觉体内所有的血液都在疯狂地涌入大脑。

我这一生似乎从未如此恐惧过。

Part Three 本能深处的恶魔

我带上塑胶手套,只穿了短裤背心和防滑拖鞋走进浴室,虽然赤身露体会更方便一些,但是那样会令我失去安全感。

学长的身体有些肿胀,在苍白的浴室灯光下发出类似植物般油亮明丽的光泽。

根据直觉,我认为那些粘腻湿滑的内脏应该是最容易腐烂的,所以我先用刀子将柔软的腹部剖开,泛黑的血液溢出,带来浓重的腥臭味。虽然是第一次进行肢解,不过想来肠胃与膀胱中的内容物定然难以处理,早有准备的我用打包塑料绳将这些内脏的头尾系了死结,然后把它们从腹腔中拽出来,就像收拾鸡、鱼一样。当拽到最大限度之后,再用刀子将内脏与身体之间变得显而易见的联系切开,省时又省力。

学长的胸骨和肋骨非常结实,起初我想站在他胸口跳上两下,但又怕骨骼碎裂得不规则,为后面的工作带来困难,于是便还是采用了保守的方法,用锤子慢慢地敲击,直到我能够取出他色彩漂亮的肺叶和心脏。

当我拿着一颗心脏在水龙头下用细细的水流冲洗时,我不禁也怀疑起自己为何能够保持冷静,也许于我而言死亡并非最恐怖的事,所以我才能平和面对,而当某些会触动到我心中“恐怖点”的事发生时,我其实也会和普通人一样畏惧、尖叫、流泪。

昨天晚上,被电话里带着哭腔的纪希哀求着,立刻去她家看看时。我知道她一定是做了傻事,上次从学校送她回家之后她拿出一张令我头痛不已的光碟,然后声称要让制造这张光碟的人为她姐姐的死亡付出代价。

我当时一个劲儿地劝她千万不要那样做,我不希望纪希的手上沾染鲜血,我希望她能摆脱这个糟糕世界上所有的阴霾,平安地长大成人,与被我承认的某人结婚生子,幸福地度过一生,而我会在暗处默默地守护着她,这就是我最大的梦想。

但我还是低估了她,自从潮音死后她整个人都变了,而昨天晚上当我焦急地赶到她家时,她正手足无措地跪在地上捂着脸大哭,连房门都没锁,而躺在她面前的就是这位倒霉的学长,全身散发着难闻的酒味儿,还有一地花瓶碎片。

显然是纪希诱骗学长和她一起回家,然后给学长灌了酒,又用花瓶砸碎了他的脑壳。

——幼稚的杀人手法,简直破绽百出。

我抓住纪希的肩膀轻轻摇晃,迫使她看着我的眼睛冷静下来,我询问她是如何将学长带回来的,整个过程中是否有被熟人看见的可能,有没有在电子通讯设备上留下证据。她茫然地用手比划着,哽咽地说明她是在学校人都走光了之后,在回家的小巷子里碰见学长一个人靠在墙上抽烟,所以才临时起意上前搭讪。当时天已经很晚了,去便利店买啤酒时也只有她自己进去而已,而她所住的老式小区也不存在监控设备。

听起来还不错,虽然痛哭流涕的女人的话很难作准,不过反正我本来也没想过自己这种人可以正大光明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只想尽量为纪希多做一点事,所以即使是再糟糕的后果,我也打算为她承担下来。

“纪希,听我说……你什么都不知道,所有的事都是我一个人干的。”我这样对她说,看见她露出不安与心痛的神情时,我满足了。

还有人会为我难过,为我流泪。

纪希的家与我家只隔了一排居民楼,那天我在她家等到午夜,清理了各种可能的证据,然后在身上淋了不少酒,把学长僵硬得可怕的尸体背了起来,看起来就像是带着酒醉的朋友回家一样。

一路上连个鬼影也没有,学长当夜就睡在我的床底下。

“唔,还是上下铺呢。”我对学长的尸体调侃道。

现在还是回到分尸上来,把内脏都清洗干净之后时间已过了中午,我将干净的内脏放在一只大盆里,然后小心地洗去身上、脚上的血迹,用卫生纸擦干脚之后光脚走出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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