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暗之匣(26)

因为我生得丑陋,造物主并不总是那么公平的,在容貌方面,我比与我同龄的许多伙伴还要差上一些。

所以在跟踪她的时候,我总是万分小心,不敢暴露自己的形迹。

可是我不甘心,哪怕是一生一次,我希望能触碰一次梦中的公主,和她说一句话,这样,就算没白活。

于是我开始计划,我全方位三百六十度地研究那座城堡,可是大门有守卫,围墙高高的安装了尖刺,还有红外线报警系统,花园里养着凶恶的狼狗。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全被严密地保护起来了。

只除了两个方向,是天然的缺乏保护。一是天,一是地。

从天上掉下去,从地里钻出来。

绝望的我开始认真地考虑这两个方法。从天上,不可能,我没长翅膀,也搞不到飞机。

但是从地下呢?像犯罪小说里写的那样,囚犯在监狱中挖凿地洞以逃生。但是要不为人知地挖一条通往别人家里的地道,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这天,我在街上像往常一样灰溜溜地垂着头贴墙根走着,脑子里装满了入侵城堡,触摸公主的幻想,这时,马路上一个圆圆的东西吸引了我的视线。

那是一个井盖,不知道被什么人搬离了下水口,井盖半遮半掩着,好像一种诱惑。

我走过去,井盖下腐臭的垃圾与污水反射着金粉般的阳光,清凌凌地晃动着,像一块黑色的大果冻。

灵光乍现,我不管不顾地跳了进去。

最开始,井盖下的恶臭几乎要把我熏晕过去,但我坚强地摸索着在下面行走,浓稠而滑腻的粘汤擦过我的身体,粪便与各种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垃圾漂浮在水面上,从我身边缓缓掠过。不知过了多久,我开始习惯下水道里的环境,垃圾与污水温暖地包裹着我,仿佛就像最初在母亲体内的感觉,令人无比安心。

在这里,没有姑娘会被我的丑陋吓得尖叫起来,没有小孩子会恶作剧地笑着用木棍追着我打,朝我扔石头。

这里是属于我的世界。

我走着,按照脑海中模糊的方向,下水道中的骑士,披着垃圾的盔甲,勇敢地趟过恶臭的污水,向城堡进发。

终于有一天,在恶臭的下水道中,我闻到了一股久违的香味。散发着香味的水热乎乎地从哪一户人家的下水口流出。

我好奇地捅开下水口的铁网,看过去。原来是有人在洗澡。

而洗澡的那个人竟然就是我梦中的女神。

我惊呆了,奋不顾身地从下水口中挤了出去,我已全然忘记了后果,我快步跑过去,轻轻用鼻尖碰了碰女神的脚踝。

女神惊讶地扭过头,看了我一眼,随即尖叫起来。

“天啊!”她连衣服都没穿,就打开门跑了出去。

我“吱吱”地叫着,大声向她述说自己的爱意。

“来人啊!有老鼠!”

她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充满了憎恶。

第八个故事:伸手触摸黑暗

大约一年之前,我的世界陷入了黑暗。

在一次意外中失去了亲人的我,由于强烈的精神刺激导致双目失明。这种心因性失明,可能会持续一生,但也可能会在某天突然康复。怀抱着这样的希望,我从导盲犬培训中心领回一只一岁半的拉布拉多,开始了独居生活。

我为导盲犬取名叫小彻,它聪明而温柔,在最初的日子里,每当我因伤感和绝望流下眼泪,小彻就会蹲坐在一旁轻轻舔我的手,呜呜叫着,安慰着我。在小彻的帮助下,我渐渐适应了在黑暗中生活,并且利用每日早饭及晚饭后的时间在家附近散步,因为医生说保持良好的心情是复明的重要因素。

有小彻在,一切都很好。

不过从来没豢养过宠物的我,被气味的问题困扰着,虽然小彻是短毛犬,而且被我收拾得很干净,但是仍然无法完全消除小动物特有的味道,因此阳台的窗子我每日都留一条小小的缝隙用来通风。至于安全问题则在考虑之外,因为我觉得我没有什么被偷被抢的价值。

今天也一样,带着小彻在附近的街心公园中漫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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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那双手的相遇,被我认为是命运的邂逅。

那天从化学实验室下班回来,结束了一天疲累工作的我,百无聊赖地坐在街心花园的石凳上,观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这是我释放压力的独特方式。

不要以为我是色情狂之类的可疑人物,因为我的观望点只是“手”这一器官而已,至于面部相貌与身材之类的问题不在我考虑范围内,对于人的手我怀抱着一种独特的狂热,我认为那是人身体上最智慧与美丽的器官,手是除去大脑之外唯一能将人与动物完全区分开的事物,靠一双灵活的手,人类才得以使用各种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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