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越风云传(50)

原来十月未末,眭水结冰未久,步兵身轻故而能安然度河,可河冰薄脆,哪里经的起万马奔腾?此即楚佑晟以柳清明率部诱敌在前,破釜沉舟在后,自知贼势猖獗不可硬拼,才将战线拉长,把司马成义引到眭水决一死战。

数千步兵得令也不追赶,一个个列阵执刀侯在河边,将一个个挣扎着爬上岸的叛军再砍回河里,天寒地冻,掉进河里的众兵将不是被急流冲走就是生生冻死溺毙,再加上被战马践踏同军误伤,死者枕籍,血流飘橹,眭水为之不流。

楚佑晟勒马立于侧山之颠,静静地看着这一场殊死的厮杀,冷峻的面容上看不到一丝半点的波动。数万人的死亡之战,居高临下地看着,只看到密密麻麻地黑点纠缠成团,好似一场游戏,原来在天看来,当真是命如草芥。

血雨腥风,赤地千里——楚佑晟,这就是你要的结果么?!

罡风将他的长发扯碎,一瞬间遮挡了他的视线——他猛地扬起手:“第二阵——上!”手刚滑下,一阵马嘶,万余轻骑身不披甲,齐齐冲出避身之地,一时间喊杀声地动山摇!驰至眭水,正好将来不及渡河的叛军拦腰截断,一团混战——万余轻骑得令在先,一交锋便迅速化整为零,将司马成义的引以为傲的重骑兵分割包围,各个歼灭。

这一切发生地太过突然,司马成义又惊又怒,死也不信楚佑晟原来还有兵力对他发起总攻!他的重骑兵训练有素,一番拼杀总算勉强稳住了阵型,此时刘远威拍马过来,兜头兜脸的血,只喊道:“殿下快走,我为殿下断后!”司马成义横刀怒目,大吼一声:“我不走!楚佑晟!有胆你出来和我较量!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暗算我!!”

楚佑晟看地真切,双眼一炽,胸中杀意猛得充盈,早已模糊的记忆里的那抹血红蓦然鲜明——且把浮名共酒酌,不胜家国一场醉。

佑宁!

将那个人的血与肉研碎了,与你把酒共酌,算不算的上家国同醉?

“第三阵——”他缓缓抬起手,又骤然落下,“上!”——声未断,跨下的卷流云已似离弦之箭疾冲出去!

那个骄横的身影越发近了,锃亮如新的护心镜里,也映出迎面杀来的千军万马,浴血般的回忆模糊了他所有的意志——

他等这一刻,太久了…

司马成义见四下里又冲出一方人马,杀声汹汹,骑兵阵中一面镶金大纛,锦绣云纹书就一个飞扬的“楚”字,心下一凛,挺刃跃马喝道:“楚佑晟,你还有胆来战我!”数骑飞马将佑晟护在中心,便要迎击,但听佑晟大喝一声:“都不许动他!司马成义的首级是我的!!”

此话一出,司马成义气急败坏,怪叫着扬刀杀至,楚佑晟策马拔刀,利刃相交,发出刺耳的振鸣——司马成义交手数回,见佑晟竟是全然不要命的打法,心先怯了数分,行动一滞,楚佑晟步步紧逼,使刀如风飘玉屑雪撒琼花,刀光剑影竟将司马成义围死,一步不得擅动。

刘远威护主心切,拍马来救,却苦于身陷乱军,难以脱身,举目四望但见楚军一阵掩杀过后,旌旗处处,杀声阵阵,叫人分不出楚军还有多少兵马!心下大急大怒,手里的长刀早已经因为长时间的砍杀而驽钝,手里厚重的血垢几乎连刀柄都拿不稳,他已经分不清敌我地乱闯乱砍,他只知道司马成义若死,就真地完了——他踏着死尸,终于一步一步地靠近二人,吼道:“殿下快走!”一面就挺刀从后刺向佑晟,成义已经筋疲力尽,他永远也不能将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战鬼和当年正阳宫里懦弱侍人的贵族想做一人!

佑晟耳后听到风声,忙带马一避,司马成义得了喘息,死命一夹马肚就想逃开,却不知正中佑晟下怀,他暴喝一声:“司马成义,你死期到了!”便捏紧刀柄,长刀横扫而上,成义逃命心切,前冲之力极大,那刀锋竟削过战马的脖子,硬生生地砍断成义的肩膀!

所有人都惊呆了,那马惨叫着泼开一腔乌血抽搐倒地,而楚佑晟长刀一挑,已经将司马成义的首级挑在刀尖高举过顶,座骑卷流云四蹄腾空,长嘶不已,他稳坐于上,满脸的鲜血,称着他冰冷的双眸,竟犹如修罗转世!

“贼首已经伏诛,尔等还要顽抗?”平地惊雷一声吼,所有人都呆怔了,似乎只过了一瞬,长刀箭戟,一发落地,金戈之声久久震荡在平山阔野之间。

“殿下!”刘远威不敢置信地哀号一声,可他还来不及向前一步,便觉得胸前一凉,数把长戈透心而过,沾染着他的鲜血的刀刃奇异地闪耀着,他不甘地向前瞪去,眼前那个冷酷地令人胆寒的男人轻巧地拈弓搭箭,锐利的双眼中满是刻骨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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