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14)

三天後,鼎炉霞光四射,把整个洞厅照得明亮,正是开鼎的预兆。

东君不是没看过玄真炼丹,可这次的霞光实在太亮了,灵气外泄,几乎要冲破玄真布下的结界。

鼎盖在轰然声中冲天而去,玄真猛地睁开眼,运气把鼎盖禁锢在半空中,抛出法器碧玉葫芦,那葫芦在鼎炉上方盘旋,把浓浓的烟雾尽数吸入肚里,外泄的灵气越来越少,最後全都往葫芦肚里去。待烟雾被葫芦吸光了,鼎炉里冒出了一颗神丹,那神丹似有不甘,在鼎炉口徘徊了很久,最终被收入葫芦,紧接那神丹,鼎内冒出数十颗相同的丹丸,一一被葫芦吸了进去。那葫芦似没有底,拳头般大小,却吸了许多烟雾和丹药,直到鼎内不再飞出丹药,玄真才收回葫芦,却更快地抛出一个水晶药瓶,几乎是同时的,鼎内跳出一颗璀璨如琉璃的丹丸,玄真大喝一声“收──”,那丹丸被吸进了水晶瓶内。

水晶瓶收了丹丸,自动封口,最後回到玄真的手里。而鼎炉盖慢慢地下降,覆住回原处。

霞光散去,一切恢复原状。目睹整个过程的东君满心激动和佩服。唯有玄真才能炼化出这般完美的丹药。

碧玉葫芦和水晶瓶都已收进可蓄物的乾坤袋中,一抬头,便看到东君立在一旁。

“我要再出洞一趟。”

“好。”东君含笑地点头。比起一百多年前在洞口相见的狼狈,如今的他更加飘然清逸。而玄真呢?更高贵了。随著修为的提高,那素色的道衣也难掩他与身俱来的高贵之气。可是他更冰冷了,或许一百年前他还会淡然的笑,但现在,他连笑都吝以给予。兴许他一直清楚自己心中的欲念,故面对他时,就漠然视之。东君在心中惨淡一笑。

百年了,他仍是无法放下对他的情。

在东君心思百转的时候,玄真淡淡地说:“今次出去,遇到太光,可惜他四百年的修为,尽数毁在了情劫之中,连形体都难保其全。我这才赶回来炼丹,定他七魂六魄。”

眼前的人说完几句後,便消失在洞口了。

好一会儿,东君方回过神,脸上是淡淡的惊讶。

玄真──可是在向他解释?

以前离开时,从来不多言语,今次何故多说了几句?

太光动了情劫?还难保形魂?怎麽会这样?百年前助他一臂的,有些不羁的狂放的修道之士,竟度不过情劫?

不过,众劫之中,情劫最难。并不是每个修真的人在飞升之前都需要度情劫,也有成仙後,再遇情劫。

而他──他的第一劫恐怕就是情劫了!

满心苦涩,还想自己修真百年,第一劫迟迟不来,哪知情劫早是蛰伏在身侧了。而玄真的几句看似解释的话,是否在提醒他?度不过情劫,就要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玄真回来的时候,怀里还抱著一只白狐。

那白狐也不怕生,一进华阳洞,就跳出玄真的怀抱,似乎很熟悉环境,跳跃著进了洞厅,那个时候东君正在看经书,见一团雪白的球在眼前飞闪而过,便抬头一看。

“咦?”他看向後进来的玄真。

“太光,你别到处乱窜。”玄真低斥一声,那白狐从架子上跳下来,委屈地走到玄真的脚边。

叹口气,玄真道:“你四百年修为被毁,好不容易以金丹定了魂魄,虽恢复成了真身,但只要好好修炼二十年,便可化为人形,继续修道之路。”

那白狐蹭了蹭玄真的脚,似乎有撒娇的意思。

和白狐相处的玄真不太一样,多了一丝人情味。东君怔怔地望著,在华阳洞住了百年,从未见过玄真别的表情。除了那次在白玉潭,自己向他表情时,他生气而冰寒的神色,就再也没有看过其它的了。

“他,是太光道长?”东君放下书,问。

玄真在石桌边坐下,白狐跳到桌面上,蜷著毛绒绒的尾巴,睁著一双水灵的大眼,瞅东君,那狐狸眼里似乎有股笑意。

“太光原是灵狐,吸天地灵气,正途得道,可惜如今四百年的修为毁在了情劫中。”

“确是可惜。”探手摸摸柔软的狐毛,太光也不挣扎,一副享受的模样。东君不禁一笑。初遇太光自己一身狼狈,还是拖了他的福,御剑飞行上了华阳洞,不想才过百年,太光修为尽毁,恢复真身,要重头修炼。而他,已非百年的他了。但是他们却有一样的劫──情劫!太光四百年的修为,在玄真的帮助下,尚保住性命,只有一百年修为的他恐怕会形神俱灭。

静坐在旁边的玄真,瞟到他那一闪而过的微笑,眉宇一皱,眼里有丝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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