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国舅(10)

文武分列。品阶不高的国舅爷垂眸站在最末,朝议很快就过了几轮,无非是官员贬擢、赋利得失、各地大案之类的事,都不是他能插上嘴的。

好不容易盼到内侍宣布散朝,国舅爷正要随百官退下,却被一个内侍叫住了。

国舅爷只好和内侍一同前往赵德御处理政事的勤政殿。

入殿后国舅爷正要见礼,却被赵德御摆手阻止:“国舅来了就好,我有事与你商量。”

赵德御要说的却是家事,由于年过三十有五仍无子息,那些老臣便频频催促他从里头选立皇子。赵德御被他们烦透了,于是召国舅爷前来相商。

“那简单。”国舅爷把玩着手中象笏:“找个理由堵住他们的口就成了。”

赵德御气得笑了:“我若有法子,还留你下来做什么?”

见赵德御实在急切,国舅爷问道:“几位世子之中,应该有出众的吧?”

“有是有,”赵德御翻开案上一封奏折,“定阳王世子琮、清河王世子珏自小都聪敏过人,在朝臣中所得的赞誉也不相上下,只是……”

“两人正好。”国舅爷满眼趣意:“依臣拙见,不如就给两位郡王送十位美人吧。”

知他心中已有计较,赵德御催促他继续:“那又如何?”

“那就得看他们怎么应对了。谁若是把十位美人都宠幸了,就说他纵色之人,难当大任;谁若是只碰了几个,就说他行事偏颇,难以服人;谁若是一个都不碰,就说他不近女色,日后恐怕子息艰难,非皇室之福。”

赵德御哑然片刻,便指着国舅爷笑了起来:“你啊,想出来的主意总是这么惊世骇俗!这么说来他们怎么做都不对了?”

“那倒不是,也有对的,哪样他们没选着的,便是对的了。”国舅爷笑着补充:“当然,仅靠这一桩小事还不足以定论,得再好好考察。”

赵德御总算舒了心,开怀地道:“这样一来他们就没法再催了。”

国舅爷便揖身告退,回到自己本职所在的衙堂——司农寺。

还没走近,就听里头传来一声叱喝:“去!把吴大国舅给我找来!”

阔步踏入司农寺,国舅爷扬声笑问:“远远就听到你的老嗓,找我有事?”国舅爷是从五品的司农寺少卿,平日里什么都不干,就只招呼底下的官员与司农寺正卿魏光弼针锋相对。

说起来这魏老头儿也是个妙人:当初狄兵南下,老臣们都死守汴京,唯有他吆喝底下的人:“赶紧收拾!一样都别落下,快逃快逃!”然后连他管辖下的官窑燃炉都拆了直奔梁州。

面对众人的斥骂,魏老头连抹干脸上唾沫都懒,直接捋袖子上任。南朝廷正在用人之际,他又带着一班子干练的官员,百官再不乐意也只能让他继续占着司农寺寺卿的名儿。

更妙的是,这魏老头油盐不进,谁的面子都不给,就算赵德御想放个人到司农寺,没他点头也不成。人称“拗老头”。

“你这混账东西跑哪儿野去了!”魏光弼鼻孔喷着气,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斥骂:“不是说了冬至前后要外出巡查吗?赶紧拿出章程来!”

国舅爷长目微横,旁边候着的官员立刻殷勤地把备好的东西递了上来。

他刚摊开准备照着念,魏老头劈头就骂:“别念了,我看过!又想把事儿都推了下去?你说什么也是司农寺的二把手!还有,你的人能不能有点儿出息?就知道巴巴地讨好你!”

国舅爷乐了:“我的人当然只要讨好我就成了,毕竟我能给他们好日子过。哪像你的人,累死累活,还养不活家中老阿母。”

魏老头儿涨红了脸:“年底你最好也有前几年的好运,否则就算官家也保不住你!”

“你是说我今年的政绩考核也要‘凑巧’比你好上一点?那多不好意思。”说起来国舅爷其实很佩服魏老头——魏老头儿既不屑于与奸佞小人为伍,又跟朝中“清流”不和,人缘比他还要差。

不过敬佩归敬佩,国舅爷还是恶劣地奚落:“老魏啊,既想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他转头望着追随自己的官员,挑眉问询:“你们说这话在不在理?”

众人纷纷应声:“国舅说的是!”

被沆瀣一气的国舅一党气得不轻,魏老头腮帮子微抖:“这次巡查,你去是不去!”

“不去!”见魏老头脸色越发难看,国舅爷道:“这种事派几个人下去不就成了?不如你也别去了,‘标金宴’就定在冬至当日,你也可以来瞧瞧。若觉得好呢,你也可以凑上一份,就当是为了……那个谁来着?他家老阿母病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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