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圣(60)

在这里起了第一阵争论:关于丁小如能不能被带进禁地。

禁地,非穆斯林不得进入,而丁小如显然不是。而且,《古兰经》里并没有关于朝圣献祭的条文,所以牺牲祭品能否进入禁地,众说纷纭,争论不休。

严培站在人群一角,四下打量。

他从前没来过麦加,不过现在看来,四周仍旧是带着中古特征的寺庙和宫殿,想来这里仍旧保持着一千多年前的风貌。只是此刻,所有的街道、建筑都是寂然无声,一片空旷。除了他们这一小撮人之外,麦加完全是空的。

没有人,意味着没有食物,也就不会有嗜血者吧?严培不太放心地环视四周,看起来这批人根本就没有考虑过他们的到来可能引来嗜血者。是该说他们虔诚呢?还是该说……

算了。严培在心里暗暗向真主道歉:并非我反宗教,只是这种非常时期,我不得不反对这些狂热分子了。

要想逃跑,就得抢到飞船。麦加有很多寺庙和宫殿,想要藏身或者摆脱这些人都不难,难在没有飞船他们就没法回地下城。

严培回头看看飞船。所有的人都下来了,船上并没有人看守。所有的人都想去圣地朝觐,再说,这里除了他们之外也没别人了。

严培正眯起眼睛估量自己与丁小如、丁小如与飞船、丁小如与其他人之间的距离时,其他人的争吵告一段落——大部分人同意,虽然祭品就是祭品,不能算人,所以带进去并不影响“禁地非穆斯林不能进入”的规定,但是禁地也是禁杀生的,所以丁小如不能拉进去之后在里面杀掉,必须在这里杀。

瓦西姆拔出一把刀来,其实就是一块薄钢板开了刃。另一个人揪着丁小如的领子把人拖了过去。严培默默把枪拉到胸前,不动声色地一边瞄准瓦西姆,一边在激动的人群里向赛尔德靠近——只有他,才有换出丁小如的价值。

一阵轻微的震动传遍严培全身。严培第一反应是地震,但是随即他就推翻了自己的结论——这种震动跟他在地下城感觉到的震动不同,似乎——更有穿透力。

不过并没容他细细分析。因为第二阵波动强势传来,严培只觉得浑身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被光子刀解剖着,无法形容的疼痛瞬间传遍全身。眼前一阵发黑,他用最后一丝力气想支持住自己别倒下去——他倒了,丁小如可怎么办?

震动凶猛!

严培耳朵里听见一阵阵痛苦的嘶喊声,不只是他自己的,还有别人的。也亏得他曾经被自己老爹往死里训练过,这个时候居然还能保持着神智的清醒。

就在他眼前,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被旁边的同伴一口咬在脸上。那同伴跟疯了一样,好像就在严培感觉到震动后的几秒钟之内就突然变身成了嗜血者,随手抓住了身边的同伴,就狠命撕扯起来。

年轻人身上还挂着冲锋枪。在剧痛之中想起了枪,扳动扳机,一梭子子弹扫出去,把咬人的整个下半身都打烂了,可是上半身仍旧死箍着他,直到旁边的人一枪打爆了疯子的头,才算把他救出来。

可是救出来不等于安全了。几乎就是在年轻人把那个恐怖的上半身推开的同时,他就痛苦地号叫起来,声音之大,比刚才被咬还要厉害。严培眼睁睁地看着他——从皮肤开始石化了。

先是皮肤迅速变白,血淋淋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血硬化。年轻人因为体内巨大的痛苦而挣扎,刚刚硬化的皮肤被扯裂开来,露出里面鲜红的肉。不过也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刚才还鲜红的肌肉也硬化变白,号叫声戛然而止,年轻人在严培眼前失去了平衡跌倒下去,然后——像一具真的石像一样,在石板铺成的路上,摔成了三截!

刚才救他的那个人惊骇地看着这一幕,当他本能地转身想逃跑时,两个疯狂的新嗜血者一左一右扑到他身上,凄厉的惨叫声很快淹没在冲锋枪的枪声之中。

严培跌倒在地。他觉得自己像是被分解成了尘砂再重新组合一样,这种痛苦已经不是意志力能抵抗的。失去知觉的最后瞬间,他还听见四处的惨叫、嚎叫、枪声;他还在那个时候忽然有了个想法——这些新爆发的嗜血者看起来并不像是嗜食血肉,倒像是因为过份的痛苦无法忍受而失去了理智,用胡乱的撕咬来发泄一二……

印象里好像过了一个世纪,又好像只过了几秒钟。严培再睁开的眼的时候,寺庙、宫殿、街道,全都没有变化,唯有那一队来朝圣的人……

地面上横七竖八,鲜血淋漓。大约有三分之一的人被子弹打得面目全非;有三分之一是被撕咬得面目全非;还有三分之一,被自己的惊恐和痛苦拉扯得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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