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圣(89)

“卢梭博士不像是精神失常的人,对吗?”严培把头靠回墙上,慢悠悠地说,“艾伦,你母亲还活着。不止是她,也许所有的石化症患者其实都活着,只是他们的时间比起我们的时间来慢了许多许多。放在地下室里的那个氧气瓶大约只够我们呼吸两小时,但是如果给你母亲用,用两年也许都没问题。”

艾伦僵直地坐着,良久才慢慢地说:“所以你逃跑了?你怕我父亲知道你发现了这个秘密会把你灭口?或者你更怕政府想要隐瞒这个事实?”

“你说对了。”严培无意识地搓着手指,“我并不怕你父亲自己,但我不可能对抗整个政府。”

艾伦静坐了一会,站起身来:“跟我走,我们去见史密斯将军。”

严培慢吞吞地也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好啊,走吧,总是要见的。”

艾伦已经走出了一步,这时候忽然停下脚步转回身来:“严培,你太小看政府了。”

“嗯?”严培微一扬眉,不解艾伦的意思。

“我说,你太小看政府了。”艾伦一字一顿,“如果不打算给你人权,当初我和父亲把你从雪下挖出来的时候就可以直接把你当作纯粹的实验对象。你该相信政府,因为在这种时候,如果什么也不相信,我们都会灭亡。”

第28章 释放

禁闭室并不是严培想像中的小黑屋,好歹还是有一盏灯的,每天亮16小时,关8小时,作息时间倒是很好。

严培倚着墙坐着。禁闭室里只有一张窄窄的铁板床,勉强够一个人在上面翻半个身,动作再大点,就得掉下来。坐着倒是很合适,因为本来床板比一张板凳也宽不到哪里去。

严培手摸着自己的脉搏计数。被关进来大概有将近三十个小时了,这里没有声音,没有任何任何能让你感觉时间逝去的东西,只有灯熄灭或者亮起可以提醒一下——已经是白天或者黑夜了。

严培不喜欢这种极度的安静,很不喜欢,这会让他联想起坟墓。背靠墙坐着有一点好处,就是你不必时时回头去看,担心背后突然站起来一具尸体什么的。当然如果真是在坟墓里,靠着墙也不保险,好在他脑子还清楚,能时时提醒自己,这是不是坟墓,只是个禁闭室。

不过禁闭室最后会不会变成自己的坟墓,那就很难说了。严培数着自己的脉搏——在紧张的状况下,脉搏会跳得稍稍快一些,大约三十个小时了吧。老实说,现在他有点后悔了。关在这里超过二十四小时之后,他开始后悔不该那么冲动跑来自首了。

现在后悔也没用了——严培耸耸肩。他必须做一点动作来缓解有些僵硬的身体,更是缓解紧张的情绪——到底他会不会被大卸八块然后切成肉丁分给每个实验室呢?

丁小如的那个存储器还在他脖子上挂着,不过如果别人需要的话,大可以先干掉他再拿走,不过是多道手续的事罢了。

仍旧没有任何动静,严培有点坐不住了。三十个小时的死寂,开始只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后来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最后就连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声音也听得清清楚楚了。如果这里真的是一处坟墓,那么严培可能还没那么紧张,但是现在人为刀俎他是鱼肉,三十个小时已经快到极限了。

轻微的震动从背靠的地方传来,这是有人经过外面的走廊。虽然被禁闭了,外头仍旧有人巡逻,大约一个小时一趟。这一次的脚步声比一小时前的那一位更重一点,应该是换了人。

严培半闭着眼睛数着巡逻人员的脚步。三十个小时里总共有六人分班巡逻,有三个是六十步走完这一段走廊,一个是五十八步,一个是六十一步,还有一个是六十三步……这一个嘛,应该是五十八步的那位。

严培觉得自己颇有点苦中作乐的意思。忍不住想如果是沈啸来巡逻,大概会走多少步?可惜,从前对沈啸步伐的轻重,他没感觉到——

步伐的轻重?严培突然坐直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这些巡逻人员步伐的轻重竟然如此感觉敏锐了?

一直以来,在严培身上,听觉跟对震动的感知是纠缠在一起的,并不能很好地分清楚。事实上“听”本身就是耳道中鼓膜对震动的一种接收,所以分不清楚也很正常。也是因此,他刚才竟然都没有意识到,他并不是听见了外头巡逻人员的脚步声,而是感觉到了有人走过的震动。

严培按住太阳穴。不对劲,从前他对震动也很敏感,但也远远不到这种程度。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的变化呢?似乎是前几天,他听着街道上播送的那些轻柔舒缓的音乐,就已经觉得如同噪音了。当时他还以为是自己心情焦躁的缘故,现在想来,也许并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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